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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惨白着一张脸,嗫喏说不出话。
    “殷小公子之前未曾受过教导,也是男子。如果不是塞北明白指了,要一男子和亲,按理说这差事也不必劳烦你。但既然已经被选中,这福气你就得接着。雷霆雨露,俱是君恩。”
    那公公说完,看到殷宁抓紧了袍边的手指,露出一个满意的微笑。
    “既然来了,就要忠君之事。殷小公子以后从自称,到行事,都不可与之前相同。”福公公倨傲地说,“奴家不才,替皇帝调教过几次秀女,如今特地伴行来教导你,希望你能日有进益。要知道,一个不能讨得塞北王喜欢的和亲男子,不但自己会陷入绝境,也会牵连京中亲人。”
    他是贵妃亲信,这次被派来,不止有贵妃命令,也更是九皇子的示意。因此理直气壮,对着殷宁平白多出几分高高在上的颐指气使。
    九皇子思量周全。殷宁皮相勉强算得上清秀,但性子刚直不阿,骤然转变必定心绪难平,无法委身人下。
    需得让这个太监来给他泼盆冷水,将他冻个彻底,他才能知道自己现在是个什么东西,该做什么事儿。
    福公公弓着腰向前一步,吓得殷宁往角落里又缩了缩。
    可这太监并不是冲着他去的,他从坐垫底下抽出那本册子,将其翻开,对殷宁皮笑肉不笑:“这里面可都是好东西。如果殷小公子能堪堪掌握三成,就能把塞北王牢牢拴住,从此独获雨露,万千恩宠。”
    殷宁盯着那本册子,他看过,自然知道里面是些什么。
    他通读诗书史册,自然也知道,这太监口中所说的雨露,是什么东西。
    他胸口闷闷的,几乎欲呕,却被自己强压了下去。
    牵连京中亲人。
    牵连京中,亲人。
    他接过那本薄薄小小的册子,这勉强编成了书的形状,比他以往读的任何一本都要轻。
    “我会仔细习得其中,其中要义,请福公公放心。”殷宁的每个字都从牙缝中逼出,每一个字都带着压抑已久的痛恨。
    福公公却变了脸色,阴沉道:“小公子还以为自己是京中少年郎么?以后面对塞北王,必须自称贱妾、奴家!语调谦卑,姿态婉转。”
    殷宁的手掐在书册边缘,沉默许久后,说:“是,贱妾,记住了。”
    第4章 迎亲
    殷宁虽然年纪不大,但出身也算是书香门第,自幼浸淫在诗书之中,自有几分文人风骨。如今因为一袭圣旨落入这般境地,也生不出半点反抗心思,被阉人侮辱,只能是咬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后头的几天,直到遥遥望见塞北王城,殷宁一天比一天吃得少。
    这回倒与饭菜口味无关,只因这个福公公天天守在他的马车里,胁迫着他看那本不堪入目的书。若非殷宁羞愤不从,还要让他练习其中姿势。
    这贼眉鼠眼的老头不知从哪里寻来一个匣子,里面不止有各类文书画本,还有一个个巴掌长窄条状的木箱。那木箱他倒是从未打开过,只是把画本变着法儿地给殷宁看。
    学习这些东西的第一天,殷宁强撑着喝了半碗粥。想到刚看过的画本中,那清俊男子用嘴去服侍其他男人的光景,一阵恶心扭头便吐了满地。
    福公公在另外一张桌子上,边吹茶边眯着眼冷笑。
    到了后来,殷宁看到同行的士兵守卫,都再不敢正眼看一下。不得不说,这些东西的威力比他想象的要大,再也没了自欺欺人的余地。
    他在惊震之余,慢慢打心眼里接受了自己即将真正成为一个玩物的事实。
    就像福公公阴阳怪气说的那样,之前的十几年光景,殷宁苦读圣贤书,此后都可以放下了。
    话虽难听,并非无理。
    做一个玩物,只有够有趣新鲜,够听话顺从,才能堪堪保住性命。
    “前面就是塞北的王城,请殷公子再整行装。”窗外传来赶车侍卫的声音。
    塞北与大熙一向不合,风情也截然相反。塞北男子人人孔武有力,兵强马壮,老塞北王励精图治,新塞北王又有天降帝星之说,将王朝治理得近年来越发势盛。
    前朝起两国便势同水火,但是自当今天子登基以来,真正兵戎相见,这还是头一回。
    仅此一下就把大熙皇帝跃跃欲试要平定边疆的心彻底给打成了天下第一笑柄。
    殷宁靠在旁边木板上,出入金沙关的这段路平坦,他倒是没受太多颠簸。
    阿风掀起了窗上的布帘,一缕比京城中煦烈明媚得多的阳光从缝中倾落,照在殷宁毫无血色的脸上。
    他眯缝着眼看去,在刺目的日光里,依稀窥见些许。
    塞北这王城,倒是气派。
    他晕晕乎乎地看着,忽然便眼前一黑,重重磕在窗框上。
    “少爷,你没事吧!”阿风吓了一跳,连忙过去抱住殷宁的头。
    “我没事,就是有点头不舒服。”殷宁苦笑,摸了摸有点疼的那块皮肤。
    王城之外,塞北将士在道路两侧俨然列阵,如黑云压城。
    而与战时不同,他们漆黑的铠甲之上,均绑了一朵小小的红色绢花。
    道路正中,则是铺出来数里的大红软毡。但不知为何,那红色与京中来的嫁妆上的红色却不太一样,从空中看下去,仿佛血流成河。
    虽然前哨早就将和亲车队快要抵达的消息快马加鞭送了回来,但真的远远地看见京中马车时,正站在人群之中身着一身精工刺绣大红衣裳的高大男子还是忍不住激动难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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