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大王降罪。”
塞北王另一只手扶着他的肩膀,难得有一次语气强硬:“不许去碰,扎破了手可如何是好。”
殷宁向脚下墨玉的碎片看去,那是块从里到外毫无瑕疵的好料子,又是塞北王用心一点点雕出来,就被自己这么糟蹋了,实在是......可惜。
这么想着,他也就直说了出来。
“没有伤着就算是这玉通灵,没白糟蹋。”塞北王揽着他往旁边走了两步,“倒是这上面的字寓意很好,如今大婚在即,碎了怕不吉利。还是请中原那位大师来看看吧。”
殷宁强颜欢笑,附和着他说了几句,再无人关心大熙使臣的事儿。
与此同时,大熙的使臣终于住进驿站。
九皇子从未受过如此大的风沙,过金沙关时还遇到了十年难见的风暴。
一路衣食住行均磨人性子,他几次想要打道回府。
若不是夺嫡不顺,他怎么会来这种破地方受这份闲气!
进了驿站,一行人皆是灰头土脸,身上的衣服都看不出本来颜色。
九皇子臭着脸回了房间,开门后只见正对着的椅子上那人白衣飘飘,手里的扇子还不知死活地摆动着。
本应在王城里的殷宁表哥绕着他转了一圈,口中啧啧。
“啊呀,九皇子,这是刚挖出来还是正准备埋啊。”
第33章 风雨欲来
若是以往,九皇子并不会跟他一介平民置气,堂堂皇子怎肯与蝼蚁计较,有失身份。
但此时他在朝中处处碰壁,路上奔波劳苦如丧家之犬,内心已经怨怼到了极点,如何还能忍得了这冷嘲热讽。
“不过是我大熙派给塞北王的男宠而已,还敢耀武扬威?”他沉着脸走过去,坐在凳子上。
唐公子不以为意,施施然将扇子一合,发出“啪”的一声轻响。
“既然九皇子也知道,那更应该识时务些。这可是在塞北的地盘上,塞北王脚上的一根汗毛,都比你这金枝玉叶的皇子更高贵。”
九皇子闻言露出一个恶心至极的表情。
但是被他这么一说,九皇子反倒是冷静下来:“唐公子志向远大,竟然愿意填充后宫去和自己的亲表弟争一个蛮夷之人。这等野心,这等志气,本皇子自然是望尘莫及。”
若他往日说出这么一番话,又有宫廷争斗的威望在,自然是阴阳怪气,含沙射影,许还有几分可能激怒唐伯豹。
可如今他面黄肌瘦,狼狈不堪,动作稍微大点儿,脚下便簌簌掉落黄沙和干掉的泥土块儿。看起来只像个讨不到钱站起来骂街的乞儿,毫无气势。
偏偏他自己不知,还在滔滔不绝地放狠话:“身为男儿,屈居人下,哪里还有半点血性气节......”
唐公子脸色逐渐阴沉,忽然出声打断他:“既然如此,你为何还要力荐殷宁和亲?”
九皇子声音戛然而止,即使风沙扑面,也能看出脸逐渐涨红。
“殷宁自小有凌云之志,悬梁刺股只为有朝一日金榜题名。你也知道身为男儿不堪居于人下,殷宁他迂腐死板,满脑子忠孝节义,又怎么可能接受为人男妻的命运。”唐伯豹一双眼睛似乎要从九皇子身上剜块肉下来,表情却仍波澜不惊,“能说动他来和亲的,只有你一人而已。”
被说破了意图,九皇子也就不打算再遮掩:“殷宁钟灵毓秀、一表人才,纵观整个大熙,皇上和贵妃唯独属意于他,本王何必推阻?且本王听说唐家一向以殷家为不齿,姻亲早已断绝,只碍于殷宁算半条血脉在外。唐公子与殷宁更是......相交甚恶。”
他抬眼看着唐伯豹,幽幽地说,“他来和亲,唐殷两家再无干系,这个累赘对您也不再产生烦扰,唐公子不谢本王也就算了,怎么还能对本王严加指责?”
唐伯豹冷笑一声:“你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你不过是认定殷宁对你忠心耿耿,将他送来塞北做你的棋子。”
九皇子跟他撕破了脸,再加上他对唐伯豹这个所谓的大熙第一公子十分不屑,说话间越发不耐:“是有如何,不是又如何,横竖殷宁最听本王的话。若唐公子不服气,大可将你刚才说过的话去跟殷宁说道说道,看他是信本王,还是信你这个表哥。”
唐伯豹一时噎住,自知殷宁对自己并不友好。他坐在这也是和九皇子相看两生厌,将手里的茶盏重重放下,打凳子上起身,悄无声息地三两步便地到了门口,衣袂飘飘地从窗子翻了出去。
“啊呀!”窗下马上传来老妪的惊叫。
九皇子连忙冲到窗口一探究竟。
唐伯豹早就没了踪迹,徒留窗下正往泥潭里播种的老妪,和一只大半都陷在了泥里的,白色苏绣孔雀鞋。
此时,殷宁正进了塞北王寝殿后的小书房,听他介绍架子上的珍藏。
“这是《三字经》、《千字文》、《增广贤文》......”塞北王指着东面墙上摆的整整齐齐的书简,“这是从中原买回来的珍品,确实博大精深。”
说是这么说,但他一副兴趣缺缺的样子,那书简也十分新,殷宁靠近发现都已经落满了灰尘。
“我已命人印成简册,文武百官均需熟读。”塞北王说,“塞北一向尚武不崇文,开疆扩土只凭马蹄,这老毛病也该改一改了。”
殷宁笑了笑,未将他的话放在心上。只觉得怕不是塞北王自己学不下去,就要逼着手下的臣子们一起受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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