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自由城邦费西西特放弃了河岸边境,把防线后撤,让出了宝石森林的大部分领域。”
阿尔丁一愣:“不会吧,消息证实了没?”
卡奈缓慢而清晰地说:“证实了。今天王都那边已经收到了正式消息。从此以后,霜原上的人可以从费西西特境内渡过西瓦河,去宝石森林攫取任何想要的东西。”
“那片区域在戈曼的掌控中,”阿尔丁说,“他是商会内年龄最大的掌事,也是做事最强硬的一个……他怎么可能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卡奈停下脚步,回头望向兄长:“戈曼死了。”
“什么?”
“戈曼死了,说是急病,细节不清楚,”卡奈说,“在十天前就死了,但我昨天才刚收到消息。据说是火葬,尸体已经没了。现在,商会的五位掌事只剩下四位了。”
阿尔丁沉默着。卡奈看了他一会儿,低声说:“我最近一直在想,到底是谁希望海港城发生混乱,是谁有必要挑拨我们与卡洛斯家族的关系……但我不敢往那个方向想,因为……这根本就不合理……”
阿尔丁一手按住弟弟的肩膀,摇了摇头:“好了,到你房间再谈。记得打开隔离护罩。”
第35章
冬蓟醒过来,余光瞥见室内光线柔和,恍惚间还以为天刚亮。
他翻了个身想继续睡,突然看见了烟紫色的纱帐,还有床边地板上的米色长绒地毯。
他瞬间就清醒了,猛地起身,然后又因为眩晕而倒回床上。
他平躺着,看着床帐顶。顶部中间有个铁艺圆环,上面挂了个小布袋。
袋子里是附子草,东南地区很多人喜欢在家里挂这种东西,据说是能祛除邪恶,其实它什么也祛除不了,它就和冬至节吃麦芽糖差不多,只是习俗而已,没有实际用途。
冬蓟盯着小布袋,想着附子草……脑子里这些想法和附子草一样,没有实际用途。
他只是在故意分心,看到什么,就赶紧思考什么,总之极力避免自己想起昨晚的事情。
其实不是“昨晚”,严格来说,应该是今天凌晨。
可越是避免去想,他反而越容易想起来。随着思维越来越清醒,记忆和身体的感官也愈发鲜明,冬蓟渐渐连床帐顶也不敢看了——因为这样的视角会让他回忆起睡着之前的事……
那时他的视线也是这样的,越过阿尔的肩膀,看着床帐顶上挂着的小饰物,看着它微微摇晃,思维逐渐放空……
冬蓟抹了一把脸,赶紧起床。
昨天穿过的衣服不在床边,居家长袍也不知失踪到哪去了。他裹着薄被慢慢起身,赤脚踏上地毯,慢慢站起来时,身上传来某些微小而隐秘的感受,又一次提醒着他之前发生的事。
他四下看看,房间里没人,阿尔丁好像离开了。太好了,这样他就不用在这样的情况下面对阿尔丁了。
冬蓟感觉从脖子到耳根都在发烫,一侧额头也有点热热的……但为什么只有一侧?
屋里有椭圆形的银镜,冬蓟裹着被单走过去,看到镜中的自己,才明白这种怪异的感受并不是因为羞耻……而是因为他的额头和一侧眉骨肿了起来。
是昨天被莱恩打到的地方。擦破了点皮,肿得不算严重,也不怎么疼。
昨天红发女客人给他直接上了药,后来也掉了一些,从现在的痕迹看,阿尔丁应该是在他睡着时又给他涂了点药。
冬蓟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表情萎靡,头发凌乱,额头有点肿,连眼皮也红肿着,脖子上还有几处淡色的淤血……他赶紧逃离了镜子,镜子里的那张脸简直陌生到令他害怕。
移开目光后,他正好看到脚边有个藤编的储物筐。筐里是一套浅色衣服,叠得整整齐齐,最上面盘放着一条束发缎带,颜色显然和衣服故意搭配过。
但他现在并不太想去穿。身上不太清爽,他更想先去洗漱一下。
昨天他没来得及细看这个房间,所以现在徘徊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找到了盥洗用的隔间。
隔间的门上有插簧,可以从卧室的方向锁住。起初冬蓟不明白为什么。
进去之后,他发现这隔间大得像客房一样,不仅有如厕的一小块区域,还有专门隔出来的浴池。浴池旁的墙上有个小门,似乎是供仆人出入用的,可以反锁。
冬蓟这才明白外面的插簧是怎么回事:不反锁小门的时候,仆人就可以从随时进来收拾浴室,但不能进入主人的卧室。
冬蓟蹲下来摸了摸浴池的水,温度竟然正好。这一点不但没有让他舒适,反而让他浑身一凛,赶紧仔细看看周围有没有别人。
确认浴室里没有仆人之后,他去反锁上所有能锁的地方,这才放心地扔掉了被单。
奢华又周到的环境令他不太适应,但热水和带着植物香气的盐皂确实不错,能够安抚心神。
全身都浸入热水之后,冬蓟恍惚地想着昨天的事。
他亲手毁掉了一段亲密的关系,又突然和别人建立起了另一种更亲密的联系。
顿时,他的心中升腾起太多东西。
些许恐惧,些许温暖,动摇与自责,悔恨和疑虑,酸涩与温柔……
冬蓟不由得叹息。这些感受就像这个房间一样。如此陌生,如此令人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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