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佑冠玉斯文的脸上带着chūn风沐人的淡笑,只有我看出他笑眸中隐含丝丝寒芒与肃穆的冷酷。朕的爱妃舞姿倾世绝美,难免引得一向冷静自持的昱国主动容。他的余光瞥过我,眸光骤冷,我的手心因他的目光已透出冷汗,深莫能测的感觉,使我不敢动分毫。
朕乏了,先回寝宫,你们继续。他骤然将方才的凌厉敛起,悠然笑道,也不等众人有所反映,在众目睽睽之下紧握着我的手心长扬离开养心殿。
外边冬雪未融,白茫茫的笼罩宫墙、楼阁、残枝、石阶,我衣着单薄,冷风一阵阵chuī起我身上的轻纱绸衣,飞舞飘逸。未察觉寒冷,只因我的手始终被祈佑那只厚实温暖的手紧握其中,我的笑容一直挂在脸上,掩饰了多少失落只有自己明白。
踏雪也无痕,红衣亦赤足。一声轻吟唤回了我的思绪,望着突然止住步伐侧首回望我的祈佑。我微楞片刻,才惊觉自己正赤足立于澌澌雪地间而不知,冰凉之感传遍全身,终于察觉到寒冷之感,不禁打了个冷颤。
他倏然松开我的手,一阵浓浓的失落空虚油然而生,却又见他躬身将我拦腰横抱而起,我一阵悬空,手不住的勾上他的颈项,愕然的望着他此举,不知所措。
他神色沉静,似有所思,怎么可能如此相象。淡然的语气将声音拉得格外悠远绵长,像是含着无限困惑。
微楞一下,沉吟一想其中含义,内心百感jiāo集,一时难以分辨,只能蜷缩在他怀中,享受着这刻属于我的温暖,就连泪水悄然划过方自知,他低头深凝我一眼,为何落泪?
我不语,只是缓缓闭上眼眸,却听头顶又传来他低润的嗓音,不论你先前是谁的人,从这一刻起,你是朕的女人。他的声音暗藏隐忍与警告,我心知他还是将我当作祈星派来的jian细,他对我依旧有警戒。
祈佑我轻喃出声,突然感觉到他的脚步顿在原地,身体有那一刻的僵硬,但是立刻缓和下来,又继续前行。我多么想告诉他,我就是馥雅,被你怀抱在怀中的人,就是馥雅啊!
内心泛起伤感,真真切切的敲打着我的心,聆听他平稳qiáng健的心跳声,脑中一片空白。
当我再次醒来之即,才发觉我竟躺在祈佑怀中睡着,如今却安静的躺在皇上的龙chuáng之上,我霍然弹身而起,正对上右侧正在龙案上批阅奏章的祈佑一双费解的眸子,他笑道,你醒了。
我尴尬的将整个身子移下chuáng,却见他朝我走来,双手撑在我两侧,半蹲而望正坐在chuáng边缘的我,我咽下一口清痰,紧张的望着他,皇上我
以后你就陪在朕身边好吗?他伸手拂过我额前一缕青丝,目光闪烁着柔qíng,可是我知道,他此刻望着的人,是馥雅,不是我。
多么可笑,难道馥雅不是我吗?苦涩如泉,顷刻涌入心间,我张了张唇,皇上,其实我就是
我知道,我都知道。他突然打断我,不让我继续说下去。
你知道什么?我错愕的凝视着他。
他深吸一口凉起,后缓缓吐出,再低沉的将话语逸出口,你是祈星的人,我不在乎。只要从这刻起,你真心待朕,朕所有的事都能不计较。
我惨然一笑,伸手握住他置放在我左侧的手,轻柔相握,感觉到他明显轻颤,皇上,以后就让奴才陪伴您左右,奴才不想让您再孤单下去。
他讶然望着我,神色迷茫不解,后还是用力点下头,将头轻靠在我的双腿间,如一个受伤的孩子般,我轻抚过他线条分明的侧脸。好久好久,没有如此真实在感受到祈佑了,或许,就让他把我当作馥雅,没有必要的话,我绝对不会告诉他我的真实身份。
我们一直这样安静的坐着,享受着此刻的宁静,不时我的心中涌现出一个天真的想法,若能永远与他这样相依而靠,并肩而卧,那该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但我知道,这只是奢望,就算他知道眼前之人就是馥雅,他也不可能只属于我一人,毕竟他是一朝君主,一代帝王,怎能独属我一人。
望望依旧靠在我双腿上的祈佑,似乎已然睡去,很安详,我的双腿虽已麻木,却也不敢动。生怕会打扰他此刻的沉睡,再望天色早已夜幕降临,紧闭的朱门早已将外头呼呼北风阻绝,微掩的紫檀木窗将外头的景色映入我的眼帘。似乎下雪了呢,诗兴突然涌入心头,我低喃,夜深知雪骤,时闻折竹声。
皇后娘娘,您不能进去外头隐隐传来总管太监徐公公刻意压低的声音,我一颤,竟然忘记我今日实在太出风头了,此次皇后来若是见到我竟在皇上的寝宫,将来定危机重重。
祈佑突然睁开犀眸,骇了我一跳,他是被外头的声音吵醒,还是根本没有睡去?他轻轻将倚在我腿上良久的头抬起,惺忪的望了眼紧闭着的朱门,慵懒道,让她进来!
我一听他的应允之声,立刻从龙chuáng上弹身而起,双腿已无知觉,渐渐又传来丝丝疼痛,加上轻颤酸麻,很难受。况且,我依旧赤足而立。
当朱门打开,一身珠光宝气的杜莞踏入门槛,发稍挂着几点未散去的雪花,而祈佑已恢复以往的王者之态,傲然坐在chuáng上,睥睨着杜莞。
皇上,您怎能让卑贱的奴才来养心殿!她略微有些激动,单手指着站在一旁默不做声的我。
朕说过,她是朕的雪婕妤。犀利之光扫过她,再凝望着我,目光含笑。
杜莞听着他的话,竟一时无法言语,只能愠怒的盯着我许久,胸口的起伏证明了她此刻的愤怒。我一直低着头,不敢、也不想说话,多说只会若惹的她对我的愤怒成见更深。
皇后找朕做何事?他轻轻整了整方才躺在我身上而凌了的龙袍,口气淡雅薄然。
皇后不回话,只是望了我一眼,用眼神示意我应该回避退下。注意到这古怪的气氛,我很识趣的行了个礼就此退下,祈佑也没有多说其他,看来,他与杜莞之间也有着很多不为人知的秘密呢。
我赤足而行走在沁凉的回廊中,放眼望夜空漫漫飘舞的飞雪,连城是否在正殿中已认出了我?毕竟,我的凤舞九天只有他一人看过,他真能凭一舞认出我吗?若真认出了我,他又将如何,是放手将我jiāo给祈佑,还是揭发我的身份,让天下人都知道祈佑曾勾结夏国逃亡而去的公主。这样所有人都知道他曾经的yīn谋野心,祈佑又该如何自处?
或者是我想的太过入神,竟撞上一堵坚硬的墙,我一声呼痛,骤然仰头看向来人,脸色立刻惨然一变。
这不是凤舞九天的雪婕妤嘛!低沉的笑了几声,我望着二皇叔别有用心的一句话,心中有着小小的震动,稍喘一口气,恢复如常,参见两位国主。
尽量闪避着连城若有所思的目光,只见二皇叔突然大笑,然却格外狂妄,一圈圈的笑声不断来回飘dàng于回廊间,格外清然,我的心一紧,难道他发现了!
真的难以想象,此等平凡普通的女子竟有如此舞才,罕见罕见。他回头看着面色异样的连城,也难怪昱国主在殿上如此失态。
我qíng不自禁的松了口气,原来是因此事。却见连城神色复杂,眼神流露隐痛,目不转睛的盯着我,亓国皇帝真是享尽齐人之福。此话听着别有深意。
暗自猜想着他说此话的真正目的,却已见他越过我,长扬而去。而二皇叔则是轻蔑一笑,随之离去,在与我cha肩而过之时,清楚的听见一声冷哼由他鼻腔中传出。我僵在原地良久都无法再回神,直到祈星的出现,望着他隐在yīn影中的侧脸,我顿时无法开口说话。
我们再去喝一杯吧。他的声音平板,听不出高低起伏,我勾起莞尔一笑,好呀。
又是锦承殿,又是一桌家常小菜,又是我两对坐,只可惜早已不如当日那般可以把酒铭心畅谈。他一连饮下三杯酒,后又凝视着空杯,始终不说话。而我则是静静的坐着,沉浸在这略带诡异的气氛中,也未打破。
丫头他突然举杯对着我,对不起,我利用了你对我的信任。一口饮尽,再倒一杯,又举起对着我,对不起,我害了云珠。
我望着他,笑了出声,声音却是如此讽刺,给了我一刀,再来对我说两句对不起,他以为这样就能弥补他做的一切吗?我为自己倒下一杯薄酒,臭小子我轻轻举杯,此次再叫他臭小子,只觉一切都变了,谢谢你,在yīn山放过连城。我饮尽,刺辣之感如火烧小腹,再倒下一杯,谢谢你,给了我如此深的伤。
我饮尽之后,将酒杯用力放下,响声回dàng。我悠然起身,侧首离开,才迈两步,他就叫住了我。潘玉,从今往后,我们两不相欠。
一听他这句话,我立刻转身,勾起娇然一笑,那么,我就可以放心了。对上他的目光,我心下一凛,尽量将脸上的笑容表现的更加自然,最后还是转身离开了这个锦承殿,毫无留恋。
我一路漫目而行,也不知走到哪了,只知道自己已再无力气走下去,gān脆蹲下,双手撑在冰凉的雪地间,冻了我的双手。
我双手捧起一堆白雪,凝视良久。雪似梅花,梅花似雪,似和不似都奇绝。吟完我就笑了,雪、梅,本就不该相似,更不能称绝。
潘玉!韩冥的突然出现,让我猛一回神,他这么大声音叫我潘玉,万一让人听了去怎么办。
你怎么独自在这?太后在等着你回去。他的眼中隐隐紧促,已将声音刻意的压低。
我动了动唇,放声一笑,他被我的笑搞的莫名其妙,我只是沙哑的说道,我不认识回去的路。
他错愕的瞅着我半晌,神qíng一变,轻笑出声,后回首背对着我蹲下,你不是不认识回去的路,而是你已无法将此路走完。
笑容敛去,望着他躬着的身子,宽厚的双肩,思绪百转,却又听他开口了,既然这条路如此难走,就由我背你走过吧。
轻咬双唇,犹豫片刻,终是趴至他的背上,由他背着我走向漫漫长路。这条路真的很难走,况且我还是赤足而行,真的无力承受。或许此刻的我是自私的,我真的想自私一次,我想要有个人陪我走下去,累的时候可以扶我,痛的时候可以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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