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微微蹙眉,用比我还低的声音道,曲眉丰颊,清声而便体,秀外而惠中。飘轻裾,粉白黛黑者,列屋而闲居,妒宠而负侍,争妍而取怜。她仅用了韩愈的短短两句话,就将此后宫的qíng景刻画的绘声绘色,实在难得。
我问道,为何有此感慨?
她凄然一笑,一入宫门深似海。说罢便垂首,似乎陷入自己悲伤的往事中,我本不愿进宫,但是父亲母亲硬是要将我推入这寂寞深宫,我对他们有恨,但他们终究是我的父母。
也不知为何,自从看了雪婕妤在养心殿一舞,现在看再好的戏都索然无味。当我还在静静聆听杨婕妤说着自己悲伤的往事时,皇后的声音却从侧前方传来,我顺音而望,不知本宫可有幸再赏你一舞?
立刻由椅子上起身,福身而跪,奴才身子不适,怕是不便再舞。
静夫人倒是一笑,眸光也凝向我,皇后娘娘怕是再无眼福赏舞了,雪婕妤的舞姿只为皇上而起。
皇后神色一黯,是本宫不够分量?略带警告之音随着冷风传入我耳中,暗想今夜若是不舞的话,她定然不会罢休,但是以我现在的身子来看,要再跳凤舞九天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静夫人祥装轻叹惋惜,皇后娘娘还不知道吗?皇上亲口指明今夜由雪婕妤侍寝。
我与皇后皆微愕,怎么我没有得到这个消息?是静夫人故意在皇后面前捏造此事,还是她早就打定主意今夜要坏我侍寝之事?
难怪架子如此大,想爬上枝头当凤凰吗?皇后倏然而起,冷凛的目光直bī向我,雪婕妤,本宫就把话摆在这儿了,只要有本宫在,你就不要妄想上龙chuáng。
直到福寿阁所有人都散去,我依旧跪在地上,任北风无qíng的拍打在我身上,卷起暗尘。温静若,你这一招确实挺高明,将我与皇后纠扯在一起,你却安然抽身而出。
第十八章覆水也难收
当夜皇上确实没有招我侍寝,我更是没有听到任何风声,心中也暗生疑惑,却也是一笑置之。只是偷偷准备了一些饭菜,再次前往碧迟宫看望那位神智有些许混乱的杜皇后,我并无他意,只是想从她口中多了解祈佑。
再踏进碧迟宫只觉一阵寒气袭身,比起上次多了几分yīn森之感,手中的灯笼忽明忽暗,随风摇曳。我不住的合了合身上的锦裘,仍抵不住寒气,打了个哆嗦,小心的推开紧闭的门。
吱刺耳的一声轻响,我的手突然失去了力气,食盒与灯笼顷刻间划落,摔在地上,发出更大的声响。我瞪大了双眼,望着眼前的一切,一声尖叫声划破苍凉冷寂的宫院,格外凄厉,最后四肢无力的瘫坐在地上。
一柱香之内,碧迟宫已火光点点,侍卫们将空寂的冷宫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个水泄不通,当他们将吊死在房梁上的尸体卸下抬出时,我依旧瘫坐在地上,呆滞的望着一例死气苍白的杜皇后,久久不能回神。
直到皇上来到此处,我依旧无法言语,呆呆的凝视着他呆站在杜皇后的尸体前,良久。眼中藏着忧伤之色,他紧握双拳,怎么死的!短短四个字却带着危险无比的气息和不带感qíng的冷然。
应该是上吊自杀。一旁的侍卫战战兢兢的回了一句。
而正蹲在地上验尸的仵座,突然大喊一声,娘娘是他杀,颈上的淤痕蔓延了一圈,如此清晰。定是凶手从她身后用白菱先将其勒死,再吊上梁。
祈佑猛然将目光盯向我,隐带森然,你怎么在这?
我我来给娘娘送饭。声音中有几分颤抖,却极力控制着。
皇上,娘娘手中握着这个。仵座怪叫一声,由她手中取下一块玉佩递于祈佑,他接过一看,脸色即变。后将玉佩紧紧捏在手心,转向众侍卫,去把晋南王给朕请来!那个请字用的格外冷厉,背着光的脸忽明忽暗,隐约感觉,即将有一场大变。
祈佑上前扶起我,目光闪烁有异,盯着我良久,终是重重的吐了口气,受到惊吓了?
皇上您的母后。控制不住的眼眶一热,泪水就此涌出,他立刻伸手接住我落下的几滴泪,另一手则轻轻为我拭去泪痕。
可见到有可疑之人出入此处?他低声问,却夹杂着几分沉郁,猜不出喜怒。
我立刻摇头,我一推开门,就见娘娘已被吊在房梁之上。
他轻轻握着我的手,良久都未在言语,直到祈星被几位侍卫给请到此处,他依旧轻握我的手,温暖之感油然而生,抚平了我被惊吓的心。
晋南王,一个时辰前,你在哪,在做什么!他淡漠平静的问道。
已然就寝!他似乎也察觉到事qíng的严重xing,格外凝重的回答。
谁能证明!祈佑步步紧bī。
他声音哑然一紧,没有!很僵硬的两个字,似乎已经将事qíng往最露骨的一处带领,我只觉祈佑的手一紧,有汗水渗出,传至我的手心。
这个玉佩可是你的。他将紧握在手中的玉佩摊在手心让他可以看仔细,上面清楚的刻了一个晋字。
祈星淡扫一眼玉佩,再望望我,最后凝视被摊放在地的杜皇后,很沉重的点了点头,没说任何一句话。
来人,将这个弑杀我母后的逆贼给朕拿下。握着我的手似乎更紧了,而我却感觉不到疼痛,只是怔怔的望着被侍卫缚住双手的他。
皇上,容我再说一句话。他在沉默许久后终是缓缓开口了,将目光放在我身上,脸上挂着笑,格外凄冷。能与之结为莫逆知心之jiāo,无关风月,乃我之幸,今亦不悔。
我的手突然轻颤,唇角动了动,无声的笑了,蕴涵着太多qíng绪,有苦涩、有释然、有愧疚、有愉悦终是只字不语,凝视着他被侍卫押下去,直到隐入宫门外,我的视线却依旧未收回。陷入了许久前的那段回忆
你与你的小妻子处得怎么样?我一边捕捉着四散的萤火虫,一边找着话题与他闲聊。
他呵呵一笑,有些憨傻,连我都控制不住随他而笑,到底怎么样拉?什么时候打算生个娃儿?
我与她已分房睡了四年之久,你觉得处得怎么样?他幽幽一声宛叹,引得我手中的动作立刻停下,错愕的盯着依旧未停下动作的他,惊叫一声,分房睡?
她睡主卧,我睡书房。说的似乎理说应当,目光净是笑谑,我立刻扯过他,你怎么可以这样,她可是你妻子。
他眼中闪过无奈之色,别谈她了,谈谈我们。
奇怪的凝视着突然变了一种表qíng的他,后回避着他的目光。我们有什么好谈的。
我们不是朋友吗?他掰过我的身子,后从怀中取出一块玉佩递到我手中,朋友总该有个信物吧,这个给你了。
我盯着这块刻了一个晋字的玉佩良久,可是我没有什么东西给你啊。
他也沉思了一会,再仰望天空的溶月一番,后朝我勾勾手指,示意我靠过去。我虽不解,却还是靠了过去,只见他低头附在我耳边yù说些什么,很久却未听到有声音从他口中传出。我正想询问之即,只觉左颊传来一阵温热之感,我全身僵硬,尴尬的望着他,脑中一片空白,他竟然吻了我。
我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却见他笑了起来,笑得格外轻狂,似乎发现了一件很新鲜的事,果然,吻你的感觉就是与吻其他女人的感觉不一样。
猛一回神,才了然,原来他在拿我寻开心,害我瞎紧张一番,纳兰祈星,你找死呀!
我静静的倚在皇上寝宫的朱门前,望着暗淡的溶月被些许乌云遮去,脑海中浮过的皆是以往的回忆,不堪回首。祈佑正在御书房与众大人商量着如何处置祈星,而我则再次被他安置在养心殿,他要我等他回来,因为他有话要对我说。
寝宫内空无一人,唯有门外一个公公守着,我听着屋内烛火的嘶嘶吞吐声,再次走神。皇上会如何处置祈星?如今祈星的势力在朝廷中已经有很大的影响力了,要杀他是断然不可能的。那么是削去番位夺去兵权,还是终身监禁永不复出?
我走至皇上的桌案前,指尖轻轻拨弄过烛火,温热的感觉传至指尖,亓国在此时发生如此大的事件,那么昱、夏二国会抱着什么态度呢?尤其是连城,他是乘火打劫?还是隔岸观火?
能与之结为莫逆知心之jiāo,无关风月,乃我之幸,今亦不悔。
祈星的话突然涌进我的脑海中,我不自觉的喃喃道,今亦不悔当你知道是我嫁祸于你之时,你还不悔吗?
一阵灼热的疼痛传遍食指,我立刻将手从红烛上收回,发生指尖已被烧红,疼痛锥心。仿佛也刺激了我的意识,提步就冲出寝宫,我要去御书房,我要救祈星。
才跑出寝宫几步,就见长扬而来的静夫人,我愣在原地,向她行礼。她似乎很惊讶我在此,怔忪了许久,你怎么在这!
见她似乎没有让我起身的意思,我只能静静的跪着,任膝盖的疼痛蔓延,回夫人,是皇上要奴才在这等他。
皇上?她喃喃自语一番,良久才说道,你现在可以走了。
是皇上要奴才在这等他。我又重复了一遍,声音提高了许多,很有挑衅意味。
静夫人脸色一变,本宫的话你都不听?好大的胆子。她立刻朝左右两位公公吩咐着,给我掌嘴。
是!一得到命令,他们就朝我而来,我一见不好,立刻从地上起身,连连后退几步,温静若,是皇上要我在这等他回来,你想违抗皇上的命令?
她娇媚一笑,莲步朝我而来,单手轻轻抚过我这张脸,身份卑贱的丑丫头,也想蒙得圣宠,真是不自量力。
我倏然一怔,瞧见前方有几个人影朝这而来,莞尔一笑悄然收回目光,低附于她耳边轻道,你一个船家女,身份又能高贵到哪去。
似乎说到她痛处,静夫人狠狠扬手,给了我一巴掌,清脆的声响,充斥着四周。我的脸撇向一侧,有血腥之感传入口中,右颊火辣辣的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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