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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范明友向霍光禀道:爹,宣室殿内的宦官和宫女都由于安一手掌握,我几次想安cha人进去,都要么被于安找了借口打发到别处,要么被他寻了错处直接撵出宫。只要于安在一日,我们的人就很难进宣室殿。
    霍云蹙着眉说:偏偏此人十分难动。于安是先帝临终亲命的宫廷总管,又得皇上宠信。这么多年,金钱、权势的诱惑,于安丝毫不为所动。我还想着,历来皇帝疑心病重,想借皇帝的手除了他,或者至少让皇上疏远他,可离间计、挑拨策,我们三十六计都快用了一轮了,皇上对于安的信任却半点不少,这两人之间竟真是无fèng的jī蛋没得盯。
    霍光沉默不语,霍山皱眉点头。
    xing格傲慢,很少把人放在眼内的霍禹虽满脸不快,却罕见地没有吭声。上次的刺客,尸骨都不存。他损失了不少好手,却连于安的武功究竟是高是低都不知道。本来,对于安一个阉人,他面上虽客气,心里却十分瞧不起,但经过上次较量,他对于安真正生了忌惮。
    邓广汉道:宣室殿就那么大,即使没有近前侍奉的人,有什么动静,我们也能知道。
    目前也只能如此,霍光点了点头,看向范明友,近日有什么特别事qíng?
    范明友谨慎地说:昨天晚上皇上好像歇在了那位新来的宫女处。
    霍禹憋着气问:什么是好像?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皇上究竟有没有睡了她?
    霍光看了眼霍禹,霍禹方把本要出口的一个字硬生生地换成了睡字。
    范明友忙说:根据侍卫观察,皇上是歇息在那个宫女那里了。
    霍光淡淡地笑着,这是好事qíng,皇上膝下犹空,多有女子沾得雨露是我大汉幸事。
    屋内的众人不敢再说话,都沉默地坐着。
    霍光笑看过他们,还有事qíng吗?没有事qíng,就都回去吧!
    范明友小心地说:我离宫前,椒房殿的宫女转告我说,皇后娘娘身边新近去了个叫橙儿的宫女。
    霍云说:这事我们已经知道,是皇上的人。
    范明友道:的确是于安总管安排的人,可听说是宣室殿那个姓云的宫女的主意,打着让橙儿去椒房殿照顾什么花糙的名义。
    霍禹气极反倒笑起来:这姓云的丫头生得什么模样?竟把我们不近女色的皇上迷成了这样?这不是妃不是嫔已经这样,若让她当了妃嫔,是不是朝事也该听她的了?
    范明友低下头说:她们还说皇上今日晚上也和那个宫女在一起,又是chuī箫又是喝酒,十分亲昵。
    霍光挥了挥手:行了,我知道了,你们都出去吧!
    看着儿子、侄子、女婿都恭敬地退出了屋子,霍光放松了身体,起身在屋内慢慢踱步。
    他昨日早晨刚去见了云歌,皇上晚上就歇在云歌那里,皇上这是成心给他颜色看吗?警告他休想gān涉皇上的行动?
    看来皇上是铁了心意,非要大皇子和霍家半点关系都没有。
    长幼有序,圣贤教导。自先秦以来,皇位就是嫡长子继承制,若想越制夺嫡,不是不可能,却会麻烦很多。
    霍光的脚步停在墙上所挂的一柄弯刀前。
    不是汉人锻造风格,而是西域游牧民族的马上用刀。
    霍光书房内一切布置都十分传统,把这柄弯刀凸现得十分异样。
    霍光凝视了会儿弯刀。铿锵一声,忽地拔出了刀。
    一泓秋水,寒气冷冽。
    刀身映照中,是一个两鬓已斑白的男子,几分陌生。
    依稀间,仿似昨日,这柄刀架在他的脖子上,那人怒瞪着他说:我要杀了你。他朗笑着垂目,看见冷冽刀锋上映出的是一个剑眉星目、朗朗而笑的少年。
    霍光对着刀锋映照中的男子淡淡笑开。他现在已经忘记如何朗笑了。
    大哥去世那年,他不到十六岁。骤然之间,他的世界坍塌。
    大哥走时,如骄阳一般耀眼。他一直以为,他会等到大哥重回长安,他会站在长安城下,骄傲地看着大哥的马上英姿,他会如所有人一样,高声呼喊着骠骑将军。他也许还会拽住身边的人,告诉他们,马上的人是他的大哥。
    谁会想到太阳的陨落呢?
    大哥和卫伉同时离开长安,领兵去边疆,可只有卫伉回到了长安。
    他去城门迎接到的只是大哥已经腐烂的尸体,还有嫂子举刀自尽、尸首不存的噩耗。
    终于再无任何人可以与卫氏的光芒争辉。而他成了长安城内的孤儿。
    大哥的少年得志,大哥的倨傲冷漠,让大哥在朝堂内树敌甚多,在大哥太阳般刺眼的光芒下,没有任何人敢轻举妄动,可随着大哥的离去,所有人都蠢蠢yù动,他成了众人仇恨的对象。
    他享受了大哥的姓氏霍,所带给他的荣耀,同时意味着,他要面对一切的刀光剑影。
    从举步维艰、小心求生的少年,到今日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甚至就是那一个之上的人也不敢奈他何,他放弃了多少,失去了什么,连他自己都不想再知道。
    云歌?
    蜡烛的光焰中,浮现出云歌的盈盈笑脸。
    霍光蓦然挥刀,呼,蜡烛应声而灭。
    屋内骤暗。
    窗外的月光洒入室内,令人惊觉今夜的月色竟是十分好。
    天边的那枚弯月正如他手中的弯刀。
    咔哒一声,弯刀已经入鞘。
    如果皇子不是流着霍氏的血,那么皇上也休想要皇子!
    如果霍家的女子不能得宠后宫,那么其他女子连活路都休想有!
    第8章山雨yù来
    未央宫前殿为了除夕夜的庆典,装饰一新。
    因为大汉开国之初,萧何曾向刘邦进言天子四海为家,非令壮观无以重威不睹皇居壮,安知天子尊?,所以不管是高祖时的民贫国弱,还是文景时的节俭到吝啬,皇室庆典却是丝毫不省。
    此次庆典也是如此,刘弗陵平常起居都很简单,可每年一次的大宴却是依照旧制,只是未用武帝时的装饰风格,而是用了文景二帝时的布置格局。
    中庭丹朱,殿上髤漆。青铜为沓,白玉为阶。
    柱子则用huáng金涂,其上是九金龙腾云布雨图,檐壁上是金粉绘制的五谷图,暗祈来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刘弗陵今日也要穿最华贵的龙袍。
    于安并三个宦官忙碌了半个时辰,才为刘弗陵把龙袍、龙冕全部戴齐整。
    龙袍的肩部织日、月、龙纹,背部织星辰、山纹,袖部织火、华虫、宗彝纹。
    龙冕上坠着一色的东海龙珠,各十二旒,前后各用二百八十八颗,每一颗都一模一样。
    云歌暗想,不知道要从多少万颗珍珠中才能找到如此多一般大小的龙珠。
    刘弗陵的眼睛半隐在龙珠后,看不清神qíng,只他偶尔一动间,龙冕珠帘微晃,才能瞥得几分龙颜,可宝光映眼,越发让人觉得模糊不清。
    当他静站着时,威严尊贵如神祗,只觉得他无限高,而看他的人无限低。
    云歌撑着下巴,呆呆看着刘弗陵。
    这一刻,才真正体会到了萧何的用意。
    刘弗陵此时的威严和尊贵,非亲眼目睹,不能想象。
    当他踏着玉阶,站到未央宫前殿最高处时。
    当百官齐齐跪下时。
    当整个长安、整个大汉、甚至整个天下都在他的脚下时。
    君临天下!
    云歌真正懂了几分这个词语所代表的权力和气势。
    以及
    那种遥远。
    于安禀道:皇上,一切准备妥当。龙舆已经备好
    刘弗陵轻抬了抬手,让他退下。
    走到云歌面前,把云歌拉了起来,你在想什么?
    云歌微笑,伸手拨了下刘弗陵龙冕上垂着的珠帘,我以前看你们汉朝皇帝的画像,常想,为什么要垂一排珠帘呢?不影响视线吗?现在明白了。隔着这个,皇帝的心思就更难测了。
    刘弗陵沉默了瞬,说,云歌,我想听你叫一声我的名字,就如我唤你这般。
    云歌半仰头,怔怔看着他。
    因两人距离十分近,宝光生辉,没有模糊不清,反倒映得刘弗陵的每一个细小表qíng都纤毫毕现。漆黑眸子内盛载的东西是她熟悉的和她懂得的,他
    并不遥远。
    屋外于安细声说:皇上,吉时快到。百官都已经齐聚前殿。司天监要在吉时祭神。
    刘弗陵未与理会,只又轻轻叫了声:云歌?
    云歌抿了抿唇,几分迟疑地叫道:刘刘弗陵。这个没有人敢叫的名字从口里唤出,她先前的紧张、不适忽地全部消失。
    她笑起来,我不习惯这样叫你,陵哥哥。
    刘弗陵握着云歌的胳膊向外行去,这次负责庆典宴席的人是礼部新来的一位才子,听闻有不少新鲜花样,厨子也是天下征召的名厨,你肯定不会觉得无趣。
    云歌听了,果然立即生了兴趣,满脸惊喜,你怎么不早跟我说?
    早和你说了,你只怕日日往御膳房跑,我就要天天收到奏章发愁了。
    云歌不解,什么?
    宴席上不仅仅是我朝百官,还有四夷各国前来拜贺的使臣,一点差错都不能有。大宴前的忙碌非同寻常,你去缠着厨子说话,礼部还不要天天给我上道折子斥责你?
    已经行到龙舆前,刘弗陵再不能和云歌同行。他却迟迟没有上车,只是静静凝视着云歌。
    于安忙说:皇上放心,奴才已经安排妥当,六顺他们一定会照顾好云姑娘。
    刘弗陵知道再耽误不得,手在云歌脸颊上几分眷恋地轻抚了下,转身上了车。
    云歌心中也是说不清楚的滋味,倒是没留意到刘弗陵的动作。
    两人自重逢,总是同行同止,朝夕相对,这是第一次身在同一殿内,却被硬生生地隔开。
    瞥到一旁的抹茶对她挤眉弄眼地笑,云歌才反应过来,刘弗陵刚才的举动在这等场合有些轻浮了,好像与帝王威严很不符。
    云歌脸微红,对六顺和富裕说:走!我们去前殿,不带抹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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