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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他笑了起来。
    他乡遇故知,虽然其中夹杂着旧事无数,但到底是值得一笑的。他已经有了从容有担当的青年模样,都说他像敖霁,也确实是像,天下再没有第三个人会有这样潇洒又坦荡的笑容。
    但他眉目间的那股神气,不知道天高地厚,像小牛犊一样的神气,还有牵着马的那种爱惜的样子,仍然是他的小言。
    “我真不是躲你。”他这样笑着告诉萧栩:“我是要花时间推算出靖北的结果。”
    该问问他过得怎样的,但答案已经在这里了。他是回到海里的鱼,放归天空的鹰,枝枝叶叶都带着阳光,陈年往事的阴影都成了他的点缀。
    “那你算出来了吗?”萧栩问他。
    “还没有,还有许多变数。”
    “什么变数?”
    “察云朔。”言君玉这样告诉他:“还有你。”
    他没有说谎,他不像卫章,卫章锋利,格局却小,只执着于小处的输赢,天赋能起到的作用毕竟有限,胸襟是需要培养的。言君玉在东宫浸淫已久,天下人都说沐凤驹是天子门生,不知道还有一个言君玉,是真正萧景衍手把手教出来的。
    那种俯瞰全图的视野,他学会了。洛衡说的道家的道理,他也学会了,善泳者溺于水,靖北侯最大的优点和缺点,都在于他那最精锐的三万重骑兵。有幽州牧的前车之鉴,他不会让整个大周最优秀的三万重骑屈死在守城战中,他的兵法也是锐不可当,在守城实在平庸,他注定要和西戎在平原上一战。
    为了这三万重骑,要搭上近十万的轻骑、盾甲兵、步兵、弓箭手,更不用说那些民夫,这会是一场牵动数十万人的大仗。可惜言君玉走时并没学会叶椋羽对人性的洞察和拿捏,他只堪堪学会前者。
    靖北侯俞烨,不会听从反对的意见。敖仲像盾,所以能包容并蓄。而俞烨是最锋利的矛,他不会有任何顾虑。
    要是再学一会叶椋羽,也许就知道怎么说服他了。但那又太晚了,也许连这场大战都赶不上。正应了洛衡教的道理,阴尽阳生,循环往复,世上难得两全法,永远不会有万事俱备的时候。
    言君玉甚至不是大周最好的棋手。早在两年多以前,东宫就埋下了伏笔,比送敖霁去燕北更早——写出平戎策的那个云南亚元褚良才,早早被送去边疆,现在就在靖北侯帐中做着谋士。而最位高权重的监军萧栩也堪堪在大仗之前赶到,持天子印信,又是亲王,如果这还不算重视靖北,就不知道什么算了。攻靖北,是察云朔的棋路,虽然强横,萧景衍也能应对。真正石破天惊的一击,恰恰是蒙苍那种战术天才使出来的,当年幽州沦陷,才是最猝不及防的一击,间接导致了今天靖北的孤立无援,如果敖仲的安南军主力还在南疆,察云朔绝对不敢这样对靖北大军压境。
    好在察云朔棋差一着,没有保住蒙苍,否则局势不会像今天这样。也可能是赫连的棋下得太好,毕竟当年茶楼上的年轻狼王,才是西戎最好的棋手,他这次未参战,可以说是不愿意下场,也可以说是他的时机还未到,还在观望。
    正如萧橒所说,哪怕是天子,也有力不能及的时候。他不能改变俞烨的本性,不能把他从矛变成盾,况且幽燕有三个敖仲也未必是什么好事。战报到达京中最快也要近两天,他终究不能亲临战场,这是察云朔和俞烨的战争,天子只能以监军的方式参战,萧栩就是他的手。
    而言君玉虽然没学完所有东西,还是太晚了。到现在也不过是个小小副将,军衔倒是其次,关键是只有一年不到的战斗经验,就算现在的他取代俞烨,也许临场应变还不如他呢。
    这感觉像等着一场铺天盖地的大雪,没有办法,只能竭尽全力杀出一片天来。
    “我会尽力。”萧栩道。
    “我知道。”
    言君玉到底是洛衡的弟子,渐渐明白什么是道,西戎的兵强马壮,五十万精兵,是道,俞烨的锋利与傲慢也是道,大周的富庶是道,西戎的骁勇善战也是道,这一切就像滔滔江水,不以人力为转移。哪怕是天子,也只能顺着水势,顺势而为,需要的是关键时候,像蒙苍那样,逆流而上力挽狂澜的一击。
    他算不出靖北的结果,变数太多,察云朔亲临前线,局势瞬息万变,也许察云朔早有办法破俞烨的重骑兵,也许他也不过虚张声势。
    但他可以参与这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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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月底,就在所有人以为西戎会在年后进攻的时候,察云朔大举进攻靖北。北院大王延宕和三皇子讷尔苏,领铁兀塔十万,进攻玉门关,东西二营退守两翼,靖北侯俞烨力排众议,领亲兵重骑兵三万,与东西二营练出的两万骑兵,以及五千陌刀兵,四万步兵,一万弓箭手,在黑戈壁应战察云朔。
    这是叶庆这辈子打过的最惨烈的一战。
    他的陌刀阵负责的是最正面的战场,老旧的盾甲兵早已不是铁兀塔的对手,京中谁不知道当年西戎使馆几十个人就敢冲击数百盾甲兵的事呢?但笨重的,过时的两万盾甲兵,却成了他的陌刀阵最好的盔甲。
    那画面是非常残酷的,他终于明白为什么父亲每次在凌烟阁上都要看一看那副属于陈三金的盔甲,盾与斧的年代早已过去,但盾甲兵,永远是陌刀最好的护卫。是最坚定的,血肉铸就的长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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