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鸡蛋这东西实在太小,三颗鸡蛋放在篮子里势单力薄的,连林香久自己都看不过去,于是忍着心痛凑了五颗,至少一眼看过去,还要数一下才知道数儿。
放鸡蛋的篮子在堂屋桌子上摆着,林老头叹着气敲烟袋锅,林老太又在摸女儿的脊梁骨,叹息着瘦了瘦了。
爹娘,我这也是没办法才来跟二哥借钱,三毛他剃了个光头,说考不上中专念不成书的话,还不如去当和尚
你让他当去!破四旧这么些年了,哪儿还有庙啊!他去当和尚,你还少养活一个人!
林老头说着话,气不打一处来,自家这闺女不仅没脑子,现在连心也没了!
她怎么就知道心疼婆家人,就不懂得心疼一下娘家人呢?
别人的女儿都是把婆家的东西往娘家拨拉,她倒好,成天回娘家搜刮,刮来的东西要是自己吃了用了也行,可她干了什么?都喂了赵家那群白眼狼!
要粮要布也就不说了,毕竟人活着就要吃要穿,可现在怎么回事,借钱给赵三毛读书!
自家亲孙女林子依为了多挣一份工资,给家里减轻负担,供两个弟妹上学,都不肯去考大学,硬是留在村里做她的民办教师。
女儿脸皮怎么这么厚,张得出这种口?
林老太懵懵懂懂地听了个大概,急忙插嘴:赵家三小子是个傻的吧,提个网兜有甚用啊,提个网兜就能考上中专啦?这网兜是开过光的吧?香久我跟你说,可不能搞封建迷信,上学这种事儿搞封建迷信可没用
娘,我说的是剃光头,不是提网兜!林香久无奈,自家娘的耳朵可真会听!
咳!老太太一拍大腿:你别买那玩意,一个网兜好几毛钱呢,娘这儿有自家缝的布袋子,可结实呢,比网兜好使!
得,到最后她还是听成网兜了。
老太太耳背夹缠不清,林香久不想跟她多说,充满希冀地看向林老头。
她是家里唯一的女儿,她爹一直都特别偏心她,这一次也会满足她的吧?
她也是为了她的家,将来等她的家日子过好了,她也会像三毛一样,好好报答哥嫂的。
林老头硬着心肠没搭理林香久,林老太还在絮叨:要是这开光网兜真有用的话,要不买上一个给老大家拿去?老大家子矜今年也要考大学了吧?
林香久心里的气一下子涌了上来,爹娘就知道惦记着老大家的子矜,她都困难成这样了,也不说帮帮她!
子矜虽然姓林,可她是个丫头片子!
林丫头片子裹得厚厚的从考场出来,时不时地在手上呵上一口气取暖。
今天考英语,考场里的人比前几天要少一些。
在这次考试中,英语是加试的考项,属于可考可不考的范畴。
一部分年龄大些的考生,因为此前学的是E语,所以干脆就没来参加英语考试。
对于林子矜来说,英语是她最大的加分科目,她肯定是要参加的。
考场门口等着她的除了林子舒外,还多了个郑有才。
两人都冻得鼻子通红,又是跺脚又是搓手的,林子舒眼尖,看见林子矜出来,赶紧拉着舅舅迎了上去:子矜,怎么样,考场里冷不冷?
她不想给林子矜增加心理负担,压根就没问考得好不好。
林子矜笑了笑:还行,考场里炉子烧得挺暖的,你们冻坏了吧,二舅你今天不上班?
郑有才呵呵一笑:我今天特意请了假,来陪我外甥女儿考试,怎么样,感觉如何?
林子矜调皮地眨眨眼睛:当然考得不错啦,也不看看我舅舅是谁?
三个人随着稀稀拉拉的人流往回走,郑有才时不时遇到认识人,跟人家挥手打招呼:小赵,你来考试?
对面的年轻人很客气:是啊,郑队长也来参加高考?
哦哦,我不考,我来陪外甥女儿考试。郑有才与有荣焉地道,把林家姐妹的位置让出来,一脸显摆样儿。
那人带着几分羡慕看过来:还是郑队长的外甥学习好,我英语不行,没敢参加英语考试。
林子矜赶紧谦虚几句。
郑有才过完年便调到了矿上的运输队,他干体力活很一般,开起车来却很有天赋,很快就出了徒,能独立干活了。
郑有才开车快稳,还省油,加上本人会来事,又有林家明帮他上下打点着,将近一年下来,倒也在运输队混出了点名堂,当上了运输队的副队长。
把郑老太喜得不行不行的,成天的跟街坊邻居显摆。
这年代掌握方向盘是个非常吃香的工作,郑有才因着这工作变得交游广阔,在矿上很吃得开,一路走来,跟他打招呼的人着实不少。
林子佼考得不错,心情很好地跟郑有才开玩笑:二舅,你们队长不骂你,不给你小鞋穿吗?
郑有才一怔:队长当然不骂我他为甚要骂我?我工作干得挺好,前天我和你爸还跟队长一块喝酒来着,最后把他喝倒了。
他得意地挺挺胸膛,对于能把队长喝倒颇感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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