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依都气笑了。
林子矜不说话冷眼旁观,如果林香久一直这样执迷不悟,那育肥羊的项目,就得把她甩开了。
毕竟,她不是圣母,她想方设法借来的钱,不是用来养白眼狼的。
娘,一直站在角落里没动的勇勇说话了:我奶说是想我和弟弟,可她从进门到现在,连一句话都没跟我说过,也没问一声弟弟去了哪儿。
林香久如遭雷击,怔住了。
她也知道赵老太想孙子只是个借口,可她没想到,赵老太见到分别这么久的孙子,连一句也没问过。
林子依心疼地揽住勇勇:没事啊勇勇,咱不稀罕她老赵家的人,用不着她关心,你有姐姐关心呢!
勇勇挣脱开林子依,直视着他娘:娘,我从小到大,从来没穿过奶奶做的衣服,村里人都说,奶奶的手可巧了,做出来的衣服特别好看,可奶奶从来没给我和二子做过衣服。
还有,姥姥拿来的布和棉花,奶奶都给姑姑家孩子做成衣服了,我从来也没穿过,别人家的孩子,在逢年过节的时候,能吃到爷爷奶奶给买的爆米花和糖块,我和二子也从来没见过。
我姐给我买的笔记本,奶奶拿去给了我三爹,要不是二子哭得厉害,怕是二子的本子也保不住。
林香久呆呆的,她觉得自己的教育出了问题,为什么孩子会对爷爷奶奶有怨气?
不过,这似乎也不能怪孩子?
那究竟该怪谁?
勇勇还没说完,孩子似乎知道他娘的心理,继续说:娘,我不怪我奶奶不疼我们,从小家里就只有娘疼我,我也习惯了,今天奶奶突然来了,说是想我想得不行,我还以为是真的,我以为奶奶好久不见我,真的想我了。
结果
结果他一直站在角落里,他的奶奶就像没看见他一样,急着打量屋里的摆设,急着翻看他娘的包袱和衣裳,还打开床上的柜子,捏了捏被子里面的棉花。
至于他这个亲孙子,就完全被奶奶忽视了。
林香久给赵老太冲了糖水,赵老太嫌不甜,趁着林香久出去拿粮食,又偷偷打开糖罐子抓了一大把放到碗里,她从头到尾就没问过他,你要不要喝糖水。
这就是想孙子想得不行的奶奶?
他娘还拿他当借口,说什么毕竟是他的奶奶?
娘,我不管你跟奶奶之间的事,但是娘,我不想再变成奶奶和你的借口。她想来要钱要粮食是她的事,你想给她钱,想给她粮食都行,但是你们都不要拿我和弟弟当借口,我心里面难受。
林香久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林子依都快气哭了,揽着勇勇:乖,勇勇别难受,咱有人心疼啊,二姐领你去供销社,想吃什么二姐给你买!
勇勇摇头:二姐我什么都不要,我就想上学,好好学习,将来离开巴彦县,离得远远的再也不回来,我不想再成为我娘和奶奶的借口。
林香久完全懵了。
这与她想的完全不一样。
她以为,她给孩子做了一个好榜样,不论老赵家如何对待她,她都以德报怨,给孩子竖立了一个孝顺的好榜样,可现在
林子依拉起勇勇就走,勇勇也没再看他娘一眼。
林子矜看了看水碗底上没化开的小半碗白糖,笑了笑:姑姑,如果你和赵家撇不清关系的话,咱们原先说好的育肥羊,姑姑你就不用参加了,我也嫌赵家的人麻烦。
林香久看着那滩淡黄的白糖,说不出心里是个什么滋味。
难道善良也有错了吗?她喃喃地问。
林子矜认真地看着她:姑姑,善良也是要看对象的,他老赵家,不配!
说完话,她也走了。
林香久呆呆地站着,良久,小儿子二子满头大汗地跑进来,端起水壶往水碗里倒了半碗水,仰起脖子咕咚咕咚喝了起来。
只喝了一口,他就眼睛一亮,摇了摇碗,三下两下把剩下的糖水都喝了,笑嘻嘻地问林香久:娘,今天是什么日子,为什么给我喝糖水?
林香久:今天是什么日子?
你奶奶说想你了,却问都没问你去哪了,怎么样了
二子,她忽然蹲下身子问儿子:我要是不认你奶奶,不给你奶奶粮食和钱,你会怎么样?
二子眨巴着眼睛,又往碗里倒了点儿水,把碗底上的糖涮了涮喝了,这才回答:那是应该的呀,你不是不跟我爸过了么?再说我奶奶还有三爹和大姑呢?
可,可你三爹不认你奶奶了,你大姑也不管他们。
二子更奇怪了:娘,那我奶也不归你管呀。
小屁孩笑嘻嘻地说:你不是要供我和哥哥读大学么?管好我们就行了,奶奶总说,赵家的香火大过天,我和哥哥不是赵家的香火么?
林香久默然,赵老太嘴里的赵家的香火,可不是指勇勇和二子,而是指赵二赖。
娘,我走了啊,姥爷给我编了蝈蝈笼子,我还没去拿呢!
二子又一头大汗地跑出去了。
林香久在炕边坐了下来,发了很久的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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