矿长处理过这类事故,知道家属这是要提要求了。
虽然这次事故责任不在矿上,主要的原因还是工人违规操作造成的,但不管怎么说人都死了,总得给家属个交待和补偿。
果然,女人就地一坐,开始漫天要价:你们得给我弟赔偿一万块钱,他家里还有父母亲等着呢,以后两个老人就没人养老了!
陈矿长微微蹙眉,这钱也太多了点,矿上的规定,类似情况的抚恤金是三千,就算会哭的孩子有奶吃,死者家属闹腾得特别厉害,也最多加到四千或五千,还真没有给一万的。
看得出这女人难缠,他决定试着从男人身上打开缺口,陈矿长和颜悦色地转向男人:石
他卡了一下壳,才想起来的时候忘了问家属的全名。
一个机灵的小伙子凑过去低声说了名字,陈矿长清清嗓子:石大志同志,你看这事咱们不能急着在这里处理,这天气太热,遗体放不住,咱们先把石军平同志的遗体安置好。不管让他入土为安也好,火化了把骨灰带回家乡也好,然后再说赔偿的事情好不好?
没等男人说话,女人冲了过来:不行!人烧了,你们就不给钱了!
陈矿长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还是温言细语地说:你看,事故的原因还没有调查出来,毕竟死者为大,军平同志在事故当中也不是一点责任都没有的,家属们都这样狮子大张口,我们的工作也不好做。
顿了顿,他又说:要不咱们这样,这个事也不是在这儿能说得清的,咱们一起回矿上,到办公室认真谈一谈,给出一个合理的解决方案,你们看行不行?
男人犹豫一下,女人却是飞快地点头:行。
让小郑陪着你们过来。陈矿长转身就走,女人四下里看了看,没看见郑有才,一时间有些犹豫,不知道是等着郑有才好,还是直接跟上去好。
直接跟上去,会不会显得太急了,到时候要不到太多钱?
陈矿长走了几步,见没人跟上来,一回头,也发觉郑有才不见了,他有点不高兴,这种要紧的时候,郑有才到哪儿去了?
第二百六十一章 想多了?
郑有才抓着一只胶底回力鞋急匆匆地跑回来,先是挥手驱散在尸体旁边盘旋的苍蝇,把那只鞋穿在军平的脚上,又拿出一块白布单子,从头到脚地盖住了烈日下的军平。
陈矿长一言不发地等着郑有才做完这些事情,带着几分赞许对他点了点头:好,小郑,你带家属去小会议室歇一歇,喝点水。
郑有才点头答应,男人和女人跟了上去。
林子矜在旁边看着,心里涌起极为怪异的感觉。
似乎有哪儿不对劲?
可她又说不出哪儿不对劲,看着郑有才领着两人越走越远,心里的违和感越来越强烈。
周围的议论声不断地传进她的耳朵,乔秀娥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哎呀,我还担心这女人跟有才动手呢,幸好她识时务。
林子矜心中一动,突然知道自己先前怪异的感觉从哪里来的了。
对,就是识时务。
这两人太识时务了,虽然看着很是悲伤,可是这女人表现出来的急切,却是远远地压过了悲伤。
小舅给军平赶苍蝇穿鞋的时候,她只是远远地看了一眼,就别开目光去看陈矿长。
后来小舅盖上床单,蒙住军平脸的时候,她甚至都没转头去看上一眼,目光就在陈矿长身上打转。
林子矜当然不会以为,女人这样是对陈矿长一见钟情,只是觉得,这种态度不太像死者家属对死者的态度。
以前在医院里,林子矜见多了伤者和死者的家属,她的心思细腻,至亲之间那种真切的悲戚,和普通朋友客套的走个过场,她分辨得很清楚。
方才那女人给人的感觉,甚至都不如一个普通的朋友,她似乎有点心不在焉的感觉?
看着几人远去的背影,林子矜摇摇头,也许是她想多了。
不多一会儿,女人便哭着奔了过来,老远地便大声地哭嚎起来:军平哪,你死得冤枉啊!矿上的领导黑了心哪,你这就算白死了啊!
她哭得响亮,却在这边的树荫下就停了脚,坐在地上大哭,并没到军平跟前去。
烈日下,蒙着白布的尸体孤零零地躺在一边。
林子矜心里那种怪异感愈发强烈了。
乔秀娥急道:你舅呢,你舅咋还没出来?
郑有才和男人相偕着,从会议室那边慢慢地走了过来。
唉,节哀顺便吧,事情已经发生了,你们好好考虑下,看看怎么才能拿到最合适的赔偿,矿上对于事故的抚恤金都是有规定的,要得太多,矿领导也做不了主。郑有才沉重地说。
男人哀求地看着他:郑科长你是个好人,不能帮我们说说话么?这,我们回去没法跟军平的父母交待呀!
郑有志连苦笑都笑不出来:唉,你也看见了,我刚才也帮你说话了,可矿上有规章制度管着,该赔多少就是多少。
他叹了口气:出了这事,我这科长也当不成了,说不定还得跟你们一起去放炮,我说话也没什么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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