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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有什么。”
    魏绎轻笑了一声,游刃有余道:“朕已提前预备下了,让京城里外的皇寺都腾出了百间厢房,还有鸿胪寺接待外宾的驿馆,一并都先腾挪给外地的考生居住,要?再住不下,便让几个人挤一间,肯定?也都够了。但凡是有酒肆客栈要?因此坐地起价的,还有皇城物监司的人盯着?。你此时想发?财,怕只有赔本的份儿,朕舍不得你赔钱。”
    “这事,你倒思虑缜密。”湖面上的风骤然停了,林荆璞觉得背后一阵闷热。
    魏绎权当?他是在夸奖,又兴致盎然地说道:“还不止这个。历朝科考的初衷本是为了给朝廷稳固基底,若要?将?来政治清明,考场上就?绝不能滋出半只俎虫。所以,哪怕是考生住宿饭食这样?的小事,朕与礼部都得上心筹备,否则任由一些人借此机会兴风作?浪,舞弊乱纪之?事便会接踵而至。”
    林荆璞不予置否,半藏着?笑意,清冷地道:“国运与文运一脉相?连,上有所好下必效之?。可要?通过一次考试来决定?这帮读书人的前程,难免会有不公之?嫌,也容易挑选出良莠不齐之?辈。大启的空缺之?职不算多,既然朝臣们有所不满,你大可不必这么着?急。”
    “怎么就?不缺人了,西斋议事班子到如今不是也没建成?——”
    魏绎放下了他的扇面,毫不遮掩地盯着?林荆璞:“况且你怎会不知?,朕不是真的想吃鱼肉,而是要?及时搅动这方湖水,让鱼儿都往我这边游,那另一头自然而然就?会成?一潭死水了。”
    “我哪会知?情,”林荆璞垂了睫羽,说:“揣度圣意可不是什么好词。”
    扇子上的牡丹被清波映照着?,层层荡漾又映入林荆璞的眼底,波澜不惊,又美不胜收。
    “你看一眼就?能明白的事,哪能用‘揣度’,何况心里憋着?多不舒服,只管猜,只管说,就?同以前一样?。”
    魏绎喉结微紧,大掌拢住了他的后颈,又唤了他一声:“阿璞……”
    一条小鱼从竹篮里蹦跳了出来,一路蹿回到了湖里,鱼竿也被那鱼尾巴踢了一脚,一路滚了下去。两人都没理,袖子先缠在了一块儿,紧接着?气?息缭绕。
    就?在此时,只听得不远处一舟船上有人起了争执,林荆璞当?即分了神,将?视线移到了那一处。
    只见一瘦骨嶙峋的书生气?得船上的书牍都丢入了湖中?,发?指而骂:“尔等当?年口口声声、口口声声说要?一同为复殷坚守心志,可为何如今背弃道义,竟还要?来考取启朝的功名!你们……恬不知?耻!不配做君子!”
    旁边两名书生冷眼看他,讥讽道:“裴先生何至于此,你这些年也过得不宽裕,没钱给你夫人治病。我家中?老小数十口人的吃穿用度皆要?钱财,我不科考做官,先生倒是给我指一条发?财的明路。复殷复殷,嘴上喊又有什么用,殷朝哪能还有光复的那天?你的子孙后代,难不成?也要?与你一样?将?书越读越穷?”
    另一人摆摆手嘲笑道:“他夫人死了都没钱安葬,也娶不起新妇,哪来的子孙后代?”
    “千金难买书生意气?!”那裴先生气?得浑身发?抖:“我裴凡便是饿死街头,叫人拧断了头颅,也不会踏进大启的考场!”
    身旁的人叹了一口气?,规劝道:“大殷佞臣无道,君主无能,启丰兵推翻暴|政那是顺应天理,裴先生何苦执迷不悟?若要?以正统而论,那大殷的江山不也是五百年前从大周的手中?夺过来的?大周之?前还有大商,谁说得清谁是正统?谁是叛贼?再说了,能者称霸天下,弱肉强食,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何必拘泥于哪朝哪代,何况如今的启帝年轻有为,重用文人,开辟新政,新朝才是大势所趋!”
    “再说了,连林荆璞都已归入启帝麾下,我们这些无名之?卒,为何又不能随波逐流?”
    “你……你们……!”裴先生脚下踉跄,若不是扶着?船栏,险些便掉入水中?。
    林荆璞目色稍深,魏绎当?即皱眉看了身旁人一眼,略有些不耐。
    清风徐来,林荆璞瞥见了魏绎的姿态,缓缓放下了扇子,说:“生死都经历过了,这不算什么。”
    魏绎还是给身旁人使了眼色,很?快,那艘小船便被官府的船只给赶远了。
    这又才清静了。
    魏绎换了个坐姿:“犹记得去年博学科时,要?凑齐一屋子人考试都难,还得让安知?振出面招揽名士。可今年这道旨意一发?,便招来了这么多人应试,并不都与你有关。”
    林荆璞淡淡颔首:“你这半年要?端平的不止一碗水,治国不易,也算是颇有成?效了,百姓的日子比之?前要?好过了些。”
    这是科考在大启得以复兴的关键。
    魏绎眉心稍舒,补充说道:“三郡朝廷也开科设考,可惜他们只选武生,不录用文士,这也是一个原因。”
    他顿了顿,继续说:“再精干的文臣,也改变不了那帮人骨子里的东西,”魏绎在夜色中?漫不经心地折了一支柳,背在身后,嘲讽道:“他们错在认为自己只需要?兵,需要?一直能够长驱直入中?原之?境、不必依傍离江的强兵。”
    林荆璞低头抿了一口茶,神色黯然。
    魏绎:“大殷文臣皆是世家之?子,多得是尸位素餐,不学无术的人。可后来朕仔细想过,大殷的衰败不仅仅是世家的问题,在高位者顽固不化?,内政腐朽,许多地方任在沿用百年前的旧制,变通之?道只被武将?用在沙场上,致使王朝里外亏空,落下了亡国的弊端。所以哪怕是燕鸿这样?能干的人,在大殷也吃不开,只能想法?从外围推翻之?。三郡此时是缺兵,可最缺的不是兵,而是一个能打破既定?规则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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