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羽纶拒绝相信,却又不得不面对,不得不强迫自己相信手中的内容,他想起晓岚婚后,两人相处的情景来,他一直隐隐觉得哪里有不对可又说不上来的地方,此时渐渐了悟。是的,他在晓岚之前也曾经有过女友,但是他那时候从来没有真正的爱过一个女人,真正让他心动的女人,只有晓岚。但是他和晓岚之间,似乎太过一帆风顺水到渠成,然而真正的爱情不是这样的,也不应该是这样相敬如宾的,他是没有真正的谈过恋爱,但是他曾经亲眼目睹过路易和安琪拉的爱情,有多少蜜里调油就有多少争执斗气,每个人都争着把自己最本质最柔软最底线的一面表露出来,在最亲密无间的时候刺伤对方也被对方刺伤,然后相互试探撞击磨合,以求调整到一个最大亲密最小伤害的位置,为的是追求永恒的亲密相守。
他原来是不懂的,原来他只觉得这样的爱情太过伤筋动骨太过惨烈,他欣赏晓岚的理智有分寸,他曾为自己一帆风顺的感情而欢跃,可是十年夫妻,两个本应该是世界上最亲密关系的两个人,却始终像是隔着一层纸,一层板,甚至也许是一座墙。他郁闷他不解他有口难言,但是他却无法说出口,晓岚是一个完美的妻子完美的儿媳,让他觉得自己的郁闷都似乎像是无理取闹,无可名状。
也许是女人的直觉最敏感,在他让单好佳辞职,永远离开他的生活时,单好佳曾经哭着说她明明白白地看到他跟晓岚之间分明没有爱情,当时他不明白,他这么爱晓岚,他们怎么可能是不相爱的?可是现在他似乎明白了,也许她说的是真的,如果说相爱是一种双方的互动,那么,他们是确不是。
此时看着手中的资料,看着晓岚曾经有过的爱情时,他忽然明白了那一种无可名状的郁闷叫什么,那是红楼梦上的一句话:“纵然是举案齐眉,到底意难平。”
是的,也许在晓岚的心中,他和她的这段婚姻就是这种感觉,纵然再好,纵然再完美,还是“意难平”吧,他始终打不开她的心扉,所以他始终也没能够向她敞开自己心底最隐密的甚至连他自己都未曾完全明白的那一扇心门。
如果没有单好佳的忽然出现,如果没有林绍祥的归国,也许他和她这一辈子,就这么做一对模范夫妻,他懵然幸福一生,而晓岚却是带着隐痛暗伤一生。
张羽纶的手在抖,心在痛,他忽然无比佩服自己的决定,放手吧,放手让她去圆她的梦,结束她的痛苦,成全她的快乐吧。而他这一生,注定是不能得到幸福的,也许他可以静静地站在原地,看着她奔向幸福。怀着一生的隐痛,回忆曾经有过的十年幸福,此生足矣!
定了定心神,张羽纶继续看着手中的资料,怀着最严苛的目光,去打量着这个记录中的人,也许晓岚此后的幸福将由这个人给予,但是,他必须看一看,这个人是否够优秀,是否值得他把晓岚交托给对方。
然后,哪怕是怀着最严苛的目光,张羽纶也不得不承认,林绍祥的确够优秀,他的优秀来自他的本身努力,而无关家世,无关财产。
他那一米八的身高,他那英俊如电影明星般的照片,他的学历他的奋斗,他在美国的经历和成就,甚至是他的婚姻和家庭。他有一个五岁的儿子,他已经办理了离婚手续,他把儿子和财产留给了前妻,孤身回国,来到鹿州寻找晓岚。
是的,他能够给她爱情,给她正常的婚姻,给她健全的家庭生活,她会敬他爱他,晓岚一向都佩服自身有能力的人。
张羽纶越看,脸色从惨然而不甘,从不甘而平静,然而当他翻到最后几页时,翻到了资料最详细的部分,上面记录林绍祥的回国日期,到鹿州的日期,在鹿州的住址甚至是他几次接送晓岚以及和晓岚共同吃饭的照时,他的神情顿时起了变化。
“啪”地一声,张羽纶把资料重重扔在父亲的面前,脸色气得发白:“爸,你怎么可以这么做,太过份了,你居然派人去跟踪晓岚,还居然拍照。你这是违法的,你这是不尊重晓岚的个人隐私,也是有辱我的人格!”
习惯成自然
“屁!”老爷子根本不理会儿子的反应:“你们一天没签字离婚,她就一天还是我们老张家的儿媳,事关我们张家的家庭和谐,我做些努力有什么不行?你说你办企业,别人忽然要跟你毁约,你还能不查查为什么,有谁在撬你墙角?”
张羽纶只觉得头大如斗,这些年来他也深知道父亲是个能讲理的时候通情达理,不能讲理的时候就只讲自己道理的人,只得耐了心跟他解释:“爸,这事不一样。感情的事是你情我愿,不是做生意,这种事情是应该顺其自然,就算勉强未必会有幸福。我跟晓岚的感情问题,是我们自己夫妻两个人间的事,不应该有第三方插手!”
老爷子冷哼一声,笃笃地敲着桌子上的资料:“可现在第三方已经插进来了,第四方第五方都未必没有,你还管着你老子不插手,笨蛋!”说着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儿子:“你啊,书越读越回去了,读书是让你知道得更多,做事情更有办法,不是叫你读成书呆子!”
张羽纶也生气了,他打从小就不曾是个听话的儿子,这些年来他的知识面理论见识等,更不是只有初中毕业水平的父亲可比。自英国回来接手企业,并不曾服气过老爹,只除了偶而几次遇到事情,不得不对父亲的手段能力和对人情世故的老练而表示佩服以外,但是基本上还是属于我行我素的时候多。对于父亲这样公然插手晓岚和他的感情之事,感觉到极大的气愤:“爸,晓岚一向尊敬您,您这么做,不是对她的侮辱吗?要是被她知道了,您怎么见面,我怎么有脸面对她?本来单好佳这件事,我就已经够对不起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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