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容卿从来不会说瞎话,贺小梅知道容儿比自己聪明,自己是慌乱了心才失态,听了她的安慰,心里才好受些。
玉容卿抬手揉揉她的脸,原本爱闹爱玩的小梅脸上只有苦闷,玉容卿也心疼的紧。
“别伤心了,你还要去照顾温易,若见你如此难过,他不知道有多么心疼呢。”
为了温易,贺小梅不得不打起精神来,捏捏自己的手指,同玉容卿说:“容儿,你不用为我担心,你这边忙前忙后的,我也帮不上忙……”
说着,贺小梅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伏在玉容卿肩膀上低声道:“这几天你千万不要去康家,康家的康瑞快不行了,眼看着熬不过几天了,你不要去惹了晦气。”
庆王之事后,康守居跟刘氏只剩下半条命,同去的康齐也被吓了个半死。
兵乱事发突然,康家主子被抓后,下人们慌乱又怕,照顾重伤在床的康瑞时出了疏忽,等兵乱结束,康瑞只剩一口气了。
在裴府的时候,玉容卿曾经听到庆王惩罚康家人,虽然不知缘由,但也是恶人磨恶人。
康家仗着高官远亲的势力在徐州城中自视清高,家中儿子没有一个出息,康瑞好色害人,康齐懦弱无能,经营产业也大不如人,如今遭受重创,也算是天惩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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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两天后,玉容卿才勉强将各处的事处理好,忙得头疼脑热,倒头就睡。
她已经跟李沅分房五天了,这五天里,她躲着李沅不想见他。每次见到他,心中便是疼惜与厌恶交织在一起。
她深爱李沅,因此更不能容忍他的欺瞒。
一如康乐之辈,这辈子不见那是眼不见心为静,可是对于李沅,她确是眼见心便乱,越是心乱却越不能原谅他。
夫妻间的矛盾没有传到朝园之外,玉容卿躺在床上,第一次感觉这床太大太空,盛夏季节躺在上头分明闷热,心底却空落落的。
她想过去抓来萧成,将所有的事盘问清楚,可她又不觉得对李沅忠心耿耿的萧成会告诉她实情。真的将人抓过来,他可能也只会说些胡思乱想的傻话来糊弄她。
与之相比,玉容卿更想听李沅告诉她一切,听他亲口说。
可是已经过去五天了,李沅还是没有对她松口……也对,李沅有心瞒她,怎么会把实情告诉她呢?
趴在床上,玉容卿冷嘲自己愚钝,非要钻这个坦诚相待的牛角尖。
昏昏欲睡之间,听到有人推门进来,耳边响起了小梨的声音。
小梨端了安神茶过来伺候她服下,小声道:“小姐,姑爷已经在外头站了四个晚上了,今天还不让他进来吗?”
玉容卿没有应声。
只在心里怨怼:他愿意站就让他站着,站累了自然会老实回去休息。
站在院门外的李沅面对着墙,思过。
他本不觉得自己有错,人都有多种性格,他想让卿卿看到他好的一面,不想让她知道自己的本性。直到卿卿跟他生气,质问他那些话,李沅才发觉,自己一直以来瞒着卿卿做的事,都是上不得台面的污糟事。
可是生在淤泥的他,如果不掩盖下自己的恶,如何能接近她,如何能配得上她。
再完美的谎言也终有被戳破的一天,卿卿想从他口中听到真相,但与此同时,也意味他的真面目会完全暴露在她眼前。
那个时候,卿卿会有多讨厌他,李沅不敢想象。
他不敢面对她,连句想要解释的话都不敢说。他能说什么,解释再多,只不过是把谎言越滚越大而已。
李沅已经停药七天了。
连续五天晚上他都是在这儿站着,睡不着便整理回忆,白天同萧成去书院时也时常问他关于过去的事。
几天下来,李沅渐渐记起了过去。
他是北梁的三皇子。
前几日被他亲手杀死的庆王,是他的亲叔叔,但庆王与他并不亲近,与他关系最亲近的,也不是当今的皇帝,而是——即将兵临城下的平阳王,北梁最强悍的男人。
他作为一个八岁才被接回皇宫的皇子,生母不明,只知她身份低贱。
凭借他不高的出身能够与养在皇后膝下的二皇子相抗衡,并没有特别的原因,只是因为他背后有平阳王。
平阳王即将来到徐州,如果让玉容卿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和与平阳王的关系,她会不会为了玉家的安危,为了他的身份,让他跟平阳王离开,从此夫妻分离,再不相见。
他真的怕。
看着卧室里的烛火灭掉,身在温暖的夏夜,李沅却如坠冰窟,他紧紧攥着拳头,一拳捶到墙上,发泄着心中的怨恨。
他恨自己生在帝王家,恨自己虚伪成性,就连面对最爱的人,也不敢将自己的真实面目表露。
后半夜,清水池边蛙声渐起,天上聚起了乌云,不过片刻,便飘来骤雨,淅淅沥沥的冷雨打碎了夏夜的闷热。
因为连日的疲劳,玉容卿睡得很浅,被雨声吵闹,下意识的翻过身去依靠那个温暖的怀抱。
温柔缱绻只在梦中,她扑了个空,从梦中醒来。
玉容卿从床上坐起来,看着空荡荡的床铺,一片黑暗的屋子,她心中压抑。外面雨声大起来,玉容卿猛然想起:李沅还在外头站着。
他还在吗?
下这么大雨,就是个傻子也知道避一避,何况是他这么精明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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