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巧怒极反笑:“把人留给你?凭什么?”
杨惑道:“他对我还有用。”
陆巧:“我管你有用没用,他在哪里由我来定,你有什么资格……”
话音未落,杨惑已是不想再听下去,他很突然地问陆巧道:“朝中官员的家眷都在我手里,陆侯爷知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陆巧微顿。
杨惑便又慢慢道:“这两日陆侯爷处事劳累,可有派人去确认陆老侯爷和侯夫人如今在何处?”
陆巧瞬间息声,之后,便是铺天盖地的震怒和仇恨:“你竟敢——”
杨惑道:“我为何不敢?”
一阵沉默,空气被拉扯得似乎能叫人窒息一般。康绛雪在陆巧的肩头,感觉到陆巧的身体就像一张蓄势待发的弓,差一点点就要爆发。
然而陆巧最后却是忍住了,他在很短的时间里重新稳住思绪,道:“你以为没了我,永州的军队就能听你的?”
杨惑摇头,应道:“自是不敢想得这么简单,所以烦请陆侯爷交出兵符,近日先回府谢客几日。”
这便是皇宫刚刚被破,杨惑就缴了陆巧的兵权,前后只有一日,形势就这么轻易地变化翻转了。
陆巧问:“我爹娘在哪里?”
杨惑不答,只道:“把人放下。”
阴郁的神情在陆巧脸上出现又消失,几秒的沉默中,陆巧的人、杨惑的人,双方都在无声中握紧了手里的武器。
最终,小皇帝的腹部一松,人被陆巧放了下来,落地的瞬间,有人自身后拉了他一把,拽住他迅速脱离了陆巧的控制范围。
陆巧的视线扫过来,目光中含着无尽的恨意。
但时间很短,杨惑便将那视线引到自己身上,冷声赶人道:“请。”
陆巧的声音从喉咙里滚出来:“杨惑,你个杂种,你早晚会死在我手上。”
杨惑顿了顿,本已经侧身让路的动作忽然止住,他的目光落在陆巧的脸上,神情间露出一种很奇妙的审视感。
少顷,杨惑道:“陆侯爷,你从以前开始好像就特别讨厌本王。”
陆巧不接话,杨惑毫不在意,继续道:“其实我也是,从以前开始,本王就特别讨厌你,盛灵玉或许只是个无趣之人,而你……你就是一条疯狗。”
“你觉得疯狗应该怎么处置才好?我觉得,只适合被打死了事。”
陆巧像是即将破口大骂,但在他开口之前,杨惑话音一转,道:“看在陛下的面子上,便不叫陆侯爷脱鞋再走了。”
陆巧的腿曾经被盛灵玉打断落了旧疾,脱下鞋子走路的话会一瘸一拐,杨惑如此言说,是针对陆巧平日里最痛恨最难忍的事进行的一种侮辱。
陆巧双眸赤红,比以往的任何一个时候看着都更加可怕。
一直到陆巧真的带人离去背影彻底消失不见,康绛雪才敢相信,脾性暴烈如陆巧,竟真的忍受住了这份羞辱和挑衅。
陆巧走了,杨惑尚未离去。
他好似在验证之前“小皇帝只有他了”“小皇帝只能受他庇护”这番言论,观察了好一阵康绛雪的神情。
见小皇帝望着陆巧的背影发呆,杨惑问道:“难不成陛下觉得我过分了?”
康绛雪和他对视,却是摇头:“我反倒是觉得,你大概没有我想的那么胜券在握。”
杨惑忽然沉默。
小皇帝道:“如果你真的有足够的把握,现在就杀了陆巧不是更好?”
杨惑没有应声,不多时,他哂笑一声,扭头去了。
……
这番风波过后,康绛雪在这座小宫殿里又住了七八日。
他没再见到陆巧,只偶尔看到杨惑,次数不多,但能明显地感觉到杨惑的心情不佳,似乎一日复一日地焦头烂额。
那道退位诏书写完翌日就在皇城中被颁发了下去,然而至今没什么响应。
杨惑正着力准备登基典礼一事,然而颇为可笑的是,在原剧情中众望所归的杨惑在这会儿遭到了强烈的反对。
这种反对不只来自朝中的文武大臣,也来自民间的百姓,他们异口同声不予承认,杨惑登基一事甚至到了口诛笔伐、人人叱骂的程度。
“所谓百姓,谁会真的在意皇帝姓甚名谁,不过是苟且偷生的墙头草罢了,只怕是有人在恶意引导他们与我作对,可这群臣子……”杨惑神色凝重,万分不快。
盛灵玉退出皇宫,留给他的是一个完全停摆、非议沸腾的朝廷,反抗性太过,竟让他无从下手,想接手政事却处处受阻,拖的时间越长,越叫旁人看着觉得他无能。
反反复复,恶性循环。
除此之外,盛灵玉亦是杨惑日夜担心的隐患。
他时刻提防着盛灵玉卷土重来,偏盛灵玉一连数日都没有动静,又让他殚精竭虑地思考盛灵玉为什么不来,在谋划些什么。
如此,康绛雪瞧见杨惑的时间日渐增多。
杨惑时不时会到小皇帝面前小坐,脸色一次比一次难看,再过几日,他又开始时常出神发呆,回神之后,冷不丁地问小皇帝:“你在我的手里,盛灵玉竟也能安心,你说,若我像苻红浪一般将你吊在墙上,他会不会马上现身?”
第163章
如果是盛灵玉,小皇帝有任何危险,他自然是会来的。
可偏偏矛盾的是,杨惑和苻红浪还有些不同,他并不会用明显的方式来伤害小皇帝,这并不是因为什么私情,而是正如那道欲盖弥彰、掩耳盗铃的退位诏书——杨惑始终抓着一块名为“皇族正统”的遮羞布不肯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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