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一时,佟陆陆百无聊赖,正准备溜出门。
她方系好裤腰带,为防止翻墙摔下来痛,左一层右一层软甲,穿得跟要打仗似的。好不容易拾掇好,她兴冲冲奔出去,与佟钟儿撞了个满怀。
只听“哎哟”一声,三个女子倒成一团。
环纡静坐石桌边阅《吴子》,只抬眸瞥眼门口盛况,微微侧身,以书遮半边面,继续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二姐姐,什么风把你吹来了。”佟钟儿与佟陆陆从来不对付,今儿个定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六妹妹与邹王府定亲,此乃大事,届时红角垂漾、定是风平好景,我这不,特来给六妹妹道喜,届时飞黄腾达,可别忘了二姐姐。”
佟钟儿作揖作地十分扭捏,万般不愿似的。
佟陆陆见她如此牵强附会,又来祝贺这么令人不快的消息,还挡道碍着她出门逍遥快活,心头越发不悦,于是板着脸,瓮声瓮气,“二姐姐可真有心。”
礼节还是要做足的。
佟陆陆将佟钟儿请进,只邀她坐于院中石桌边,两个人便再无话说,只干瞪眼。
“裴家先前赠了好许上好燕窝,六妹妹若不嫌弃就收下吧,”言及此,佟钟儿戏瘾上身,哽咽起来,“这些东西再好,于我也无用了,我就算将自己养得极美,如今也无人怜。”
感情这丫的是来诉苦的。
佟陆陆脱口而出:“燕窝又没啥味道,感觉吃燕窝和喝别人哈喇子倒没什么两样。”
春枝用手肘杠她一下,她方不情不愿地亲自将燕窝收入闺房,顺带换了身体面衣服,吩咐春枝泡茶。
其时院中仅有环纡与佟钟儿、夏荷三人。
佟钟儿微微坐直身子,昂头细细瞧那书后少年一眼,登时心跳乱了一拍。心道这环公子真不愧是红伶儿,果真生得极好。
然凭皮囊生出的喜欢,皆为叶公好龙。
她冷哼一声,轻按面上细粉,只念着待她抢来,在佟陆陆心头扎根小刺,以缓心头之恨,也算功成。
“环公子喜书?”佟钟儿向他搭话,语气随和轻柔,满眼秋波,“陆陆倒是自小就忙上忙下的,没时间读那些书。说起来,我书房里倒是有许多奇书,若环公子感兴趣,改明儿我叫夏荷送些来。”
环纡不予理会,雕像似的,仅眼睛不停地竖扫书中文字,魂儿都在书里。
佟钟儿闷得慌,心头不悦。
她挪身换了个石凳,于环纡身边坐下,扬手托腮间,粉香、熏衣香均飘散开来,惹得环纡面色愈发冷漠:“环公子喜何书?我见你读《吴子》,莫非极爱兵法?我房内尚有《六韬》《三略》,若公子不嫌,大可去我那霜降院坐坐。我且备上新茶,你我可讨论一二。”
环纡微微皱眉,只扫那佟钟儿一眼,佟钟儿甚喜,以为对方应了。
却听他冷冷道:“二小姐甚吵,烦请闭嘴。”
“……”
攥着帕子的柔荑骨节用力狠了,佟钟儿心头抽了数下,方压抑住想掉脸走人的冲动。
这环公子,竟如此目中无人。
气得头皮发麻,佟钟儿目光顺着他那张极其妖冶的面容向下,瞅见他外衫肩头的一处撕裂,旋即又有了思量。
“哎呀,环公子,你这件衣服袖子破了。咱家陆陆,什么都好,就是不会女红,小时候主母怎么教她都不学……我也没什么长处,就是针线厉害,你且脱下来与我,我回去帮你缝补缝补吧。”
环纡没反应,身后却传来佟陆陆惊喜的笑声:“哎呀二姐姐,你真好!正巧我也有一件极喜的裙子,前些日子在周家院子里与‘某人’斗殴的时候烂了。二姐姐,你心最善,也帮陆陆缝补缝补?”
烂了的衣服缝个什么劲!
佟钟儿脸抽,但为着拉拢环纡,也就豁出去了。
春枝应声将那件自周家回来后就未处理的衣裙,一应交到夏荷手里。一主一仆嫌弃地互看一眼,佟钟儿锲而不舍问环纡:“环公子也将外衫交予我吧。”
环纡将书合上,利落起身要走:“不必了,昭云会缝。”
什么?昭云会缝衣服?
佟陆陆想象那神奇的画面,忽觉得被戏弄了。
那她早前为何还坐在院子里,跟老太太似的穿针引线给他补衣服,这丫的当时怎么不说。
佟钟儿心急,匆遽起身唤他:“环公子!”
一招十分没有水准的左脚踩右脚,她重重跌于地上,只娇娇轻呼一声,但好在身子长,一把拽住了环纡的裤子。
环纡回首,淡淡蹲下。
“环公子?”佟钟儿见他似要扶她,心中窃喜。
佟陆陆垂首,只见环纡双手默默将佟钟儿用力一掀,让她生生侧着滚出一米多远。
浑身散发出杀气,他捡起地上的物什,放上肩,眸子森冷:“你压到阿龙了。”
佟钟儿的小算盘,彻底打错了。
她怔怔趴在地上,灰头土脸见那少年澹然走回屋内,甩手重重关上门,再没什么动静。
佟钟儿与佟陆陆的这道嫌隙,在婚事上咔嚓一声裂开一倍,又因环纡裂成万丈悬崖。
佟陆陆望着二姐姐灰溜溜愤懑离去的背影,就捏着下巴想啊,二姐姐莫不是看上了环纡?她被退婚,没了未婚夫,可能身边是缺个男人。只可惜,佟陆陆留着环纡,并非喜他,而是看他不爽她便乐,尚且不能将他赠给二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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