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部分的姑娘们都带着面具,彼时还真分不清谁是谁。
“秋叶,秋叶?”佟杉姗轻软的声音在热闹的人群中弱弱回荡,显得那么的缥缈无助,她环视四周,手中的胭脂盒被挤落,眼看着就要洒在地上。
一只手接过那小巧的胭脂盒,佟杉姗抬起水盈盈的眸子,对上木讷的少年。
十八岁的少年今日依然是一席蓝装,他满是老茧的手接过佟杉姗手里的物什,羞赧地低下头:“我陪三小姐逛街吧,人多又杂,不安全。”
他竟在这么多戴面具的姑娘中识出了她。
佟杉姗温柔笑回:“好。”
少年伸出手,悬在她的肩膀后,处处护着她,不让任何人靠近她。
心内流过一泉温暖,佟杉姗微低下头,便见她帮他绣的荷包被他爱惜地挂在腰间,似是装了什么宝贝似的,沉甸甸的。
“里面装了什么?”她好奇地问他。
但因实在嘈杂,佟杉姗的声音又柔又轻,昭云一时间竟听不真切。
他低下头,把耳朵凑上来:“三小姐方才说什么?”
佟杉姗无奈地笑了,面颊微红,朱唇距他的耳廓仅有毫厘:“我方才问你,荷包里装了什么?”
昭云直起身,清清嗓子,似是在脑子里组织语言。
等了一会儿,佟杉姗疑惑地望去,才听得他简略的回答:“一个石头罢了。”
她可真是又气恼又好笑。
再抬头瞧那真的一心闷头给她当了回“小厮”的少年,因人过多,气温微热,他的额头生出许多汗来。
佟杉姗从怀中拿出手帕,方举起手,便被他截下:“多谢三小姐。”
她该说他木讷好呢,还是说他太单纯呢。
“昭云,”佟杉姗轻唤他,“我们去万花园吧。”
昭云应了,忽又手足无措起来:“此处人多,三小姐……是想走着去,还是……”
佟杉姗微楞,笑道:“你带我去,好吗?”
平日里木木的少年,闻言竟笑了,奶白的脸上粉红点点,他郑重朝着佟杉姗鞠一躬:“失礼了。”
说罢,他便将她拦腰搂住,几番飞跃,穿过人山人海。
此值冬日,京城的万花园自然也没什么看头,但相比热闹非凡的街道,倒是宁静许多。
将佟杉姗轻放到亭中,昭云显得有些局促,他把她的手帕收入怀中,支支吾吾:“这帕子,小姐也不会再用了,不如给我吧……”
“你怎知我不会再用了?”佟杉姗嗔怪道。
闻言,昭云忽站直了,又立刻后退一步,郑重行礼:“是昭云唐突了……”
“无碍,你……留着吧……”佟杉姗好奇地问,“今晚,不用待在正崇殿吗?”
“嗯,请了休沐日。”
他靠于亭边的柱子上,抱着臂,习惯性的防御手势。
看来他是无家人可团圆了……
佟杉姗本这么想,却听他补充道:“陛下本不允,欲携我去万华殿用晚膳,我……还是出来了。”
“昭云,你从小跟着陛下么?”
他迟疑一阵,似又是在脑内组织语言呢。
佟杉姗料到后面的话定极敷衍的了,便听得他道:“嗯,情同手足。”
情同手足……
佳人拍拍裙子起身,将方才与秋叶在玉满堂看上的一块玉佩拿出来:“这块玉通体洁白,有轻絮,玉满堂的人,都说这叫流云玉,我且当做新年礼物赠与你,你收下吧。”
昭云呆呆盯着这块玉,欲言又止,似是在做强烈的思想挣扎:“三小姐,此礼太过贵重……”
“无妨,本就是买给你的,今日见不到你,他日我也要给你的。”佟杉姗垂下眸子,温润的玉被她手心的温度所暖,略沾熏衣香。
“多谢三小姐……”昭云接过那块玉,思量甚久。
忽将腰间的荷包取下,他将玉放入其中,并从中拿出那块红宝石,于手中摩挲片刻。
“三小姐,”他郑重地抬起头,认定了一般,将红宝石放到佟杉姗的手心,“这是昭云最珍爱的东西,赠与三小姐。”
佟杉姗望着手心里的红宝石,略有讶异。
那少年始终与她保持礼貌的距离,绝不逾越半步,但他的目光却紧随着她,不偏移分毫。
好似只为来见她片面片身片时片刻。
“好,但我只代为保管,我知道这块宝石对你很重要……我不能占为己有。”
她是多么温柔的一个人啊,她的善解人意,在这冬日,都如暖花一般,芬芳了他木头一样的心。
目光仿佛被她强力地牵引,他见她将红宝石收好,局促地立在一旁,紧抿薄唇。
“三小姐,”须臾,他摸摸鼻梁,“昭云……还未曾对三小姐送的友情荷包表示感谢……”
且说早前,昭云和佟陆陆详细讨论战略,佟陆陆列出的第一步,就是让他在适当的时机出现在三姐姐面前,并且创造二人独处的机会。
“这第二步,”佟陆陆捻着莫须有的胡须,眯着眼睛摇头晃脑,用黑炭于韩澈与春枝钉在墙上的一块白布上大喇喇写下三点,“就是要套话,问清三姐姐对你作何想法,所以你要无意说出‘友情荷包’这四个字,看她怎么回复。”
彼时佟杉姗怔怔然,飞红一片:“不必客气……友情荷包……且也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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