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荷自认活不过今日,便一不做二不休,和盘托出:“陛下明察!二小姐被燕王胁迫干了伤天害理之事,燕王却背信弃义,与别的女子夜间私会……二小姐几度想自尽……夏荷不忍……心道六小姐……六小姐人美心善,定会不计前嫌,帮二小姐一把的……”
不计前嫌?
扯淡。
白盏辛闻言,忽大笑起来,如冬日的狂风卷过整个大殿,震震回响:“朕要你死,你且能不死?”
“陛下,民女罪该万死……罪该万死……”
他精明的眸子闪过阴狠的光,食指落在桌面,的的作响,一声一声,在夏荷听来,如死亡的倒计时:“朕让你多活几天,去做一件事。办得好,你和那佟钟儿,皆可留全尸。”
“谢陛下……谢陛下……”
且说上元节宴上,“人美心善”的佟陆陆因一连赚了佟司佟梧十金,快乐到表情都模糊。
这日,她恰巧不在万华殿,也没去正崇殿,反而哼着小曲儿,穿上“工作服”,亲自拎着一个大木桶,来到皇宫东北面,即白盏辛专门开辟出来的一块“奶牛饲养场”。
她最近总觉得牛乳质量不佳,于是来关心关心背井离乡的奶牛们,劝它们别太想家。
“它们是不是心情不好?”佟陆陆望着那年纪不大的新晋“挤.奶官”,一本正经,“你要让它们愉悦呀,否则牛乳味道都怪怪的。”
此官不是别人,正是先前得了“恐男症”的秦小将军。
他自从不想再见到男人后,便上奏白盏辛,求得一小小官职,年纪轻轻开启了养老之路。
这奶牛心情好不好,他怎么知道?
“静娴郡主说的是,只是……咱们也不知如何才能让奶牛开心呐。”
“你要和它说故事,弹弹匈奴的胡琴,唱唱匈奴的放牧歌。”佟陆陆放下手中的木桶,好好抚摸面前的奶牛,拿起大刷子为它梳理毛发,“还要与它玩耍,要多运动,玩玩你追我赶的游戏,也是可以的。”
和奶牛在皇宫里互相追逐?
吃饱了撑的吗?
画面太美不敢想象。
秦挤.奶工忽然怀念起军队生活。
于是,“贵气无双”的静娴郡主,在养牛场“伺候”奶牛“伺候”了一下午。
直到夕阳西下,晚霞艳红,她方呼哧呼哧手拎一桶新鲜的牛乳步入御膳房,命御厨进行加工。
顺手捞走一块果子,她吃得起劲,心里面却惴惴不安。
拉拢邹曲临一事,上回因白盏辛发怒无果而终,佟陆陆一直很郁闷。
总有什么东西压在心头似的,她仿佛能感觉到这个早春,即将迎来一场不合时节的雪崩。
果不其然,没过几日,魏宁突然上奏辞官。
且不说魏宁也算年轻将领中的中流砥柱,他因奺岚之事与白盏辛撕破脸后,又因奺岚暗中与燕肇祯同谋,他不愿加入燕肇祯的阵营,便决心要带着奺岚离开朝廷纷争,隐于山水。
出乎意料的是,上奏当日,奺岚与燕肇祯同谋之事倏然东窗事发,而举证者,正是燕肇祯的“准王妃”佟钟儿。
朝堂之上,百官于此事议论纷纷。
众臣偏向燕肇祯的如苏大人,名流政要、勋贵子弟等,出列悉数燕肇祯自白盏辛举旗以来建立的累累功业,处处提醒白盏辛不得寒了老臣、寒了天下人的心。
而服膺白盏辛的如马大人,则一一反驳,列举早前传闻中燕肇祯一党所犯的“莫须有罪名”,以结党营私为由,痛斥燕王有谋反之心。
未能成功退隐的魏宁,只得力保奺岚,先将奺岚与此事撇开关系。
而佟丞相一家,则因事情牵涉自家的二位姑爷,又牵涉佟钟儿,本就一个头两个大。
一时之间,朝堂混乱,不乏有阴奉阳违者乱搅和,口水战持续了整整一个时辰。
于是,白盏辛于翌日,朝堂亲审燕王谋反案,命人传召佟钟儿进殿。
佟钟儿因累日被燕王关在黑屋中,早已神志不太清醒。当她穿过壮阔宽广的宫门,于丽日磅礴下踏上正殿,早已恍恍惚惚。
苍白羸弱、畏蒽无能的佟钟儿如今说话做事,虽尚有分寸,然支支吾吾,多为答非所问。
燕肇祯冷笑:“让陛下与诸位大臣见笑了,钟儿身患心疾,自入了燕王府,便时常胡言乱语,臣正遍寻名医医治,却不料因此事,惊动了陛下,实属臣的过失。”
“哦?”白盏辛问佟萧,“佟丞相,佟二小姐怎的就身患心疾了?”
家门不幸,佟萧后悔当初没有拦下佟钟儿答应了这门亲事,如今只得硬着头皮上前回话,拿着笏板的双手不住地抖和。
却半天,也说不出什么所以然来。
佟钟儿究竟有没有心疾,众人心里门儿清。
“朕早闻,佟二小姐身边,还有一婢女名叫夏荷?”
燕肇祯淡定地轻转扳指,回道:“陛下所言极是,只不过,夏荷前几日出门采买,便不见踪影,臣正在追查。”
处理得够快。
“燕王殿下!”佟萧哆哆嗦嗦跪下,朝着白盏辛一拜,心疼道,“小女疯癫,已触犯七出中‘有恶疾出’一列,不若就此罢婚罢。”
想得美。
燕肇祯阖上双眸,唱了一出神情戏。他不顾朝堂礼节,忽跪下拜了白盏辛,拉住佟钟儿下意识躲闪的手:“我与钟儿,无论生老病死,都要在一起,还望丞相、陛下成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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