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理会他的那些日子,与他而言,仿佛一切都变成了灰色,心头像是狠狠被人踩了几脚。
这也许,是他的机会。
他站定,举手指天:“我发誓,无论何时何地,一定用命力保姐姐全身而退。姐姐要去哪,我就去哪。”
情急之下,昭云排开他:“六小姐,你不能离开京城!”
“昭云,你留在京城。”佟陆陆心意已决,她犟着头,郑重朝蝶风一拜,“蝶风,求求你了,带我去吧。”
这两个人……
真的都很一意孤行!
蝶风手扯着裙角,咬得下唇红红斑斑,她望着眼前这个半边侧影在阳光中的女子,仿佛看到那个一旦认定,就必得往前,从不回头的苍凉身影。
他如今,再不孤单了。
他的背后,终于有了一个愿意与她分担负重,共同前行的女人。
哪怕前方,是未知的未来,她也愿意与他共进退。
“好,我答应你……但你要打点好。”
……
大理寺的生活,比想象的要忙碌。
邹曲临自上任后,便从早忙到晚,日夜不休。
朝堂上什么人都有,每天邹曲临的案几上都能被拨弄口舌、构陷他人等小事堆得满满当当,他须得从中筛选要事,呈上奏折,递到正崇殿。
生活如此充实,竟比在天胜寺念经拜佛更加快乐。
这就是朝堂,这就是当一个政治官员的滋味。
邹曲临当初,文武双全,虽武才上因被白盏辛碾压而饱受自我怀疑,然在众臣眼中,败给白盏辛,实则并没有他以为的那么不光彩。
毕竟普天之下,谁能算计过那样的强盗帝王呢?
故而他们对邹曲临,格外的服气。
“邹曲临!”
碰!
大理寺结实的门被一个女子生生踹开,众人吓得手中砚台一应落地,砸了自己的脚,哎哟哎哟疼得眼泪乱飞。
闻声望去,却见堂堂静娴郡主气势汹汹走进来,双手“啪”地撑在桌子上,低头道:“我有件事要拜托你!”
邹曲临暂时看不出她有什么道道,便只得朝她招招手,领她离开人多之地。
“你让我帮你打掩护?”
大理寺卿的办公房内,邹曲临讶异瞥了眼佟陆陆和她身后的二人,视线略过韩澈,顿了顿道:“你要带韩澈去匈奴?”
“没错。”
“不行!太乱来了!在北境平定之前,你必须老老实实待在京城!”
“北境没那么容易守!万一燕肇祯与万俟邪联合了呢?!”
惊骇地瞪向她,邹曲临一时竟找不到反驳的理由。北境的情况,扑朔迷离,就连白盏辛此次北征都做好了万全准备,留下后手,可见局势之危急。
此一役,白盏辛和燕肇祯,只能有一个人回来。
下意识顺了顺光秃秃的头顶,邹曲临顿觉一个脑袋两个大:“你万不能把生命交到韩澈手上!”
佟陆陆长吁一口气,她回过头,定定望着韩澈。
好啊,原来,除了她,大家都知道。
“我相信他,他方才发誓,要保护好我的。”
你怎么能相信一个杀手的话?!
邹曲临气得一肚子火,但面对佟陆陆,他真的无可奈何。
“邹曲临,我相信他。况且……我不能坐以待毙,这场战争不是光在边境死一批人就能了结的!”
佟陆陆如今为韩澈说的每一句话,不啻长矟一次次刺向少年的心头。
他紧咬牙关,双手放在身侧,耳边响起燕肇祯临走前,对他下的最后一道命令。
“我若不答应帮你打掩护呢?”临危受命,邹曲临曾承诺白盏辛要照顾好她。
“那我也要去。”
佟陆陆抱臂而立,眼神不躲闪开半点儿,与早前那个酒囊饭袋,判若两人。
行,行。
你们真不愧是一对。
曲临挥挥手,点点头,逡巡数十个来回,指着韩澈的鼻子:“韩澈留下,你们先回去吧,我暂且算是答应了。”
佟陆陆不知道韩澈与邹曲临说了什么,但凭此,她能猜测早前邹曲临的确与燕肇祯有所来往,更确定韩澈是燕肇祯的人。
“昭云,我与环纡不在的这段时间,你就紧随着我爹,一定要照顾好三姐姐。”佟陆陆自知昭云的身世,彼时看着他,仿佛看着未来的小叔子,又像看着未来的姐夫,“你也不要闲着……如果我回来了,你还追不到三姐姐,那就甭想再让我当你的僚机。”
“僚……机?”昭云不解地摇摇头,“六小姐,此行……”
“不要劝我,也不要偷偷写信告诉环纡,反而会影响他在前线的心绪。”
于万华殿的院内坐下,不禁啃上大拇指指甲,佟陆陆心底冒出一个计划。
她好像知道《东秦》里,燕肇祯是怎么击退匈奴的了。
她须得鼓气两百分的勇气,方能漂亮地赢下这盘棋局。
待邹曲临打点了一切,佟陆陆与韩澈换上一身小厮服,她将脸涂黑,把胸裹住,还在脸上安了个黑矬子。
趁着晨色,二人踏上潮凉的大道,随着蝶风与被选中的另九个美女出城。
一路上,佟陆陆寡言少语,才迈出京城一步,她就紧张地不行。
深吸一口气,不管用,再吸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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