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了韩澈,她暂时翻不得宫墙,只得乖乖待在万华殿。
“郡主,”春枝匆匆来报,准没好事,“二小姐求见。”
二姐姐想见她。
佟陆陆停下手中动作,思量一阵,方点点头:“她如今是朝廷罪妇,环纡开恩方免她一死,缓其流放之日……凭她的身份,不得入皇宫……与她约见秦风楼罢。”
“是。”
“让小福生替我跟环纡带个话,将此事告知。”
“是。”
春枝难免窃笑:小姐真是越发在意陛下的想法了,从前,她巴不得没人知道她偷溜出门,如今,她干什么都会习惯性知会陛下一声。
翌日下午,睡觉睡到自然醒的佟陆陆方简单洗漱,于秦风楼一隐蔽包间会见佟钟儿。
方半年多未见,佟钟儿已不复当初娇俏。她面色蜡黄,妆亦未上,云鬓式样古板,全不复当初嚣张跋扈的泼辣模样。
从前,她一瞧见佟陆陆便嘘声吐气,如今,却要垂首哈腰:“静娴郡主。”
“二姐姐,不必生分。”佟陆陆坐下,寻了个好地方翘起脚,坐等上菜,“二姐姐,有什么话,尽管说吧。”
你要杀我,我且不怪你,但你我情分,早就到头。
佟钟儿身后的夏荷,颈脖上不知为何,留下许多伤疤。她从身后取出一盒子,放在桌面上打开,里面静静躺有一件明黄色的香云纱裙。
是当初佟陆陆穿着在周寡妇家庭院里,与环纡互殴的那件,是已经破烂不堪,根本无从缝补的那件。
佟钟儿一双巧手,将衣裙烂了的部分统统用金线绣上金花、飞凤,一件简单衣裙,生生变得华美夺目。
佟陆陆眸光微闪,再抬眼,略过她满是针眼的手指,还有那哭得殷红,却有圈圈暗色的眼。
“二姐姐,明人不说暗话,就别墨迹地拐弯抹角了。”她轻叹口气,顿觉彼时秦风楼上的盘盘酒菜均没了诱.人食欲。
佟钟儿轻抚微微隆起的小腹,一滴清泪自眸而下。
夏荷扶住她,她双膝跪地,叩拜数回。
佟陆陆并不拦她,这是佟钟儿欠她的。
“六妹妹,我也不奢望你能原谅我……只是,想请你替圣上求个情,无论如何……孩子是无辜的……”这么多年,佟钟儿头一回在佟陆陆面前真哭。
可怜天下父母心,她的眼泪啪嗒啪嗒掉落:“我流放可以,但孩子,会在路上夭折的。”
咚、咚、咚。
直到额头上磕出血印,佟钟儿都未停过。
佟钟儿的事,佟萧、宛英,甚至是常年不出的林二姨娘,均为她东奔西跑,上奏求情,至今都未得白盏辛音讯。
弑亲人,人神共愤。
“二姐姐,一念之差,你一输再输,满盘落索。我从未要与你比什么,佟家也从未有人看不起你。”
“求求你了,六妹妹,孩子是无辜的,他可以不姓燕,你将他送去寺庙、送去尼姑庵,我都毫无怨言。”
沉默须臾,佟陆陆听不得那一声声磕头,心中如有一颗大石:“这个孩子,不会知道他的父母是谁,否则他会一生遭人非议。”
佟钟儿哽咽,她抬起梨花带雨的脸,额头的血顺着眼尾而下,跪着上前,拽住佟陆陆的裙摆:“谢谢六妹妹,谢谢六妹妹,你的大恩大德,我只能来世再报了。”
别了吧,二姐姐,来世别再相遇了。
“许多天没吃顿好的了吧,孩子需要营养,”佟陆陆将一应饭菜推至佟钟儿面前,“姐,回佟府吧,直到把孩子生下来。”
她哭着坐回去,拿起碗筷,声声呜咽:“六妹妹,我想待在燕王府。”
到这时候了,还舍不得荣华富贵?
佟陆陆三叉神经其时被气成四叉,恨不得把对面那人的天灵盖敲个稀碎,看看究竟是怎么长的,里面究竟装了啥玩意儿。
对面之人轻咬下唇,无奈对上她的眼:“陆陆,你听过,人质爱上罪犯的故事么。”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这句话如今听来,像一根刺,深深扎在红尘孽浪里翻滚扑腾,却从未上岸的人。
佟陆陆抱着那件裙子,映照晚霞,走回皇宫。
她举起手,残阳夕照,金光穿过密密缝的黄金丝线,一针一针,均是二姐姐引以为豪的手艺。
“春枝,以后,我要常穿这件衣服。”
春枝闻言,眸光闪烁,吸吸鼻子:“好。”
作者有话要说: 《后东秦史记.燕王传》秘录:东秦盛瑞三年年末,燕王于午门问斩,未语遗言。
年初,于燕王府,即现安王府,燕王妃秘诞男婴。
纯元皇后携至天胜寺,交予言默主持,法号尘微。
五月,燕王妃按刑流放三千里,于半程暴毙,享年廿三。
——佟伊.著
算一算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后天就完结了,如果大家有什么想看的番外,这三天评论区可以留起来了,我回头挑着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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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你我不相嫌
晚风徐徐,清冷的月色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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