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什么时候见他,都是西装革履,温文稳重的模样,只有几个好友知道,他也是疯过的。
而他跟父母的关系,虽然不再矛盾重重,却也说不上亲近。
他父母已经老了,不管你曾如何意气风发、青春美貌,都不得不向时间低头。
人老了,就想要儿孙团圆,可宴行止这么多年就没找过,父母心急却不敢催他。
他们已经意识到从前的错,也想跟孩子缓和关系,可每每看着儿子脸上完美的笑,竟无从下手。
宴行止也是某天忽然意识到这点,他看到父母苍苍白发,听见母亲夜里抹泪低语,见过他们艳慕地谈起别人家子孙满堂。
他想,原来他们已经这么老了。
他心里有了些怜悯。
未必关乎亲情,似乎只是出于对岁月无情的感慨,但这件事确实被他记在心上。
他独身多年,没有刻意找过,也没有刻意不找,只是不曾对什么人动过心思。
他的朋友知道了,开玩笑说:“不然你就找个听话的,带回去给伯父伯母看看,等个一二年,就说感情淡了,到时再见招拆招。”
说者无心,龚一飞听到就留了意。
他们几人都知道宴行止不打算联姻,他也确实有不必联姻的资本。
既然如此,那就没必要找个家世相当的,因为这么一来,两个人的事,早晚会变成两个家族的事,进而成为两家集团的事,而他一向不耐烦将公事和私事混在一起。
如果只是为了让父母安心,找一个乖巧听话,背景简单干净的会省事很多。
龚一飞一见到白小溪,就觉得这小姑娘合适。
人乖巧,长得漂亮,读的学校不错,说明她不是个纯粹的花瓶,有点内涵。家里已经没人了,没有拖累,将来分手,也没有后顾之忧。
重要的是,人这么巧到了他眼前,时机又这样好,似乎就是为此事准备的。
宴行止起身去抽烟,龚一飞也跟了过去。
“行止,你看那小姑娘怎么样?”他开门见山。
宴行止低头点烟,抬眉看他一眼,“什么怎么样?”
龚一飞笑着说:“请人当你小女友,带回去应付伯父伯母啊。”
“他们说笑,你也跟着起哄。”宴行止语气不冷不淡。
“说真的,你好好考虑考虑,人也见到了,模样好脾气乖,还是S大的在校生,今天过来说想做兼职,挣点生活费。”
宴行止呼出一口烟,眼睛在烟雾中微微眯起,不知是否真的在考虑。
龚一飞继续说:“她的简历我看了,家庭状况也了解了一下,父母早几年车祸没了,小姑娘靠自己考上大学,还要挣学费,怪不容易的。我想不招她吧,她要是不小心去了别的不干净的地方,不是可惜了么。你看她的眼神就知道,单纯着呢,什么都不懂。”
宴行止似笑非笑,“听起来,你倒像做慈善的。”
“就别取笑我了,”龚一飞自嘲,“我这不是皇帝不急太监急嘛。”
宴行止又笑了笑,仍旧没说好还是不好。
龚一飞识趣地不再多说,该做的都做了,到底成不成还得看他的意思。
宴行止再次落座的时候,白小溪闻到了他身上的烟草味。
那是种淡淡的,有点独特的醇香,具体是什么味道,又描述不上来。
蛋糕已经吃完了,茶也端到茶几上,她没事可干,旁人谈话也插不进嘴,索性专注分辨这种味道。
就见她时不时抽动精巧的鼻子,似乎经过一番细细品味,一会儿点点头,一会儿又摇摇头,动作幅度很小,纯属自己一个人在那儿玩,除了与她离得近的宴行止,其他人都没有注意到。
这样的场合,她还能自娱自乐,宴行止不由想到龚一飞刚才的话,她确实有吸引人的资本,也确实什么都不懂。
或许哪一天,这头纯白的小羊羔,会误入狼群之中,懵懂无辜,不知道周围的野兽已经蠢蠢欲动,尤自踢踏着腿儿嬉闹玩耍,非要等尖牙落在脖颈上,鲜血喷溅雪白的皮毛,才晓得哀鸣,才开始挣扎,做最后的无用功。
宴行止冷静的设想着。
白小溪忽然看了他一眼。
她的眼睛黑白分明,垂眼时显得很乖,撩起眼角又好似带了把钩子。
她的嘴角抿着笑,表情带着小得意,小炫耀,好像知道了旁人不知道的秘密。
她能知道什么?
不必他发问,她自己就憋不住,绵软地说了:“你的烟闻起来有点甜。”
这倒是真的,他的烟醇厚浓郁,兼有烤甜之味。
然后呢?
白小溪却不再说了,只看看空了的蛋糕碟子,又看看他。
她的逻辑很简单:他连抽的烟都是甜的,刚刚却跟她说自己不喜欢甜食,把蛋糕让给了她。
可真是个好人呀!她眼里这么写着。
看懂她的意思,宴行止哑然。
他确实不喜欢甜食,蛋糕放在面前只是凑巧,见她一直盯着看,想要又不敢要的模样,顺手就给了,就跟遇上一只殷切讨食的小猫,给它喂点吃的一个道理。
白小溪以为自己说对了,不好意思起来,长长的眼睫垂下,嘴角噙着的那朵微笑,也有了羞涩的意味。
她把别人喜爱的东西吃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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