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软缠绵的红绡帐拂过他的面容,带走他的呼吸,又落到了她的脸上。
她平稳呼吸,红绡一起一伏,宛若春潮浪涌。
“这位……抱歉了,我替我家公主道歉。”九头驸马风度翩翩,语气温和。
陈唐唐不知道万圣公主要如何设计九头驸马,只知道自己已然在局中。
“阿弥陀佛,贫僧也有过。”
“贫僧?”九头驸马故作狐疑,“原来是长老,唉,公主太过胡闹了……长老且等等,我找个地方为您松绑。”
他嘴角噙着温柔和善的笑容,四处看了看,万圣公主已经不见了踪迹,而左右唯一能坐的地方便只有那张香气袭人的白玉床了。
他愧疚地道了声“恕罪”,就将陈唐唐重新放在了床上。
陈唐唐:“……”
白玉床,贫僧与你有缘啊。
九头驸马修长的手指捏着红绡帐一端,慢慢拉扯,故作闲聊问:“不知道长老从何而来?似乎不是本国人士。”
陈唐唐已经从小妖怪那里听说公主和驸马一齐设计她,将她抓来了,然而这驸马现在还在她眼前扮无辜,可见图谋甚大。
陈唐唐坦然道:“贫僧自东土大唐而来,欲往西天取经。”
九头驸马的手一顿,诧异道:“莫非长老便是唐三藏?”
陈唐唐:“确实是贫僧,施主为何如此清楚?”
“啊!怪不得……”九头驸马抽挥手,揉了揉自己的额角,英俊温良的脸上露出一丝了然。
这样的表情定然是在诱惑陈唐唐追问下去。
陈唐唐却不问了,她自己在白玉床上滚来滚去,试图将缠在身上的红绡帐弄下来。
原本还在凹造型的九头虫见这和尚骨碌骨碌滚远了,心里一急,便要将她重新拉回来。
陈唐唐却像只蚕宝宝似的,在床上一拱一拱,让红绡帐缠的更紧了,连脖颈上都勒出了红痕。
这唐僧……
九头虫一乐,心中的防范也不知不觉降低了些。
“别走远了,我来帮你。”他声音厚重却温柔。
九头虫慢条斯理地抬起手,如同拈花弹琴一般,找到首尾,这才一圈圈帮她解脱。
“嗯——”
中途他拽错了地方,红绡帐又勒住了她的脖颈,她发出一声呻吟。
他目露无奈,眼中的幽深仿佛加了水的浓墨,清淡了稍许。
“你这唐三藏不是被称作圣僧的吗?怎么如此笨拙,方才你稍稍抬一下头,这就能解开了。”
陈唐唐无奈:“贫僧真不知啊,况且,被称作圣僧又不是贫僧所求。”
九头虫低下头,眼神藏在阴影中,他沉声道:“世人来来往往,所求的不外乎名利,长老不求圣僧之名,那是求在佛门的地位了?”
他修长的手指探到她的脖颈处,指腹按着她的动脉。
陈唐唐仿佛并没有感觉到自己的性命眼下正在别人的手下,她茫然好奇地问:“是吗?都是为了这两个字?那施主所求是名还是利?”
是真纯粹好奇,还是别有用心的试探?
九头虫的指尖儿往下按了按,他已经能感受到她的心跳,那颗心慢悠悠地跳着,一下又一下,平静又自然。
九头虫含笑:“我是俗人,自然也免不了俗,我既求名也求利。”
陈唐唐语气天真:“那岂不是汲汲营营、忙忙碌碌?很痛苦吧?”
九头虫的手指顺着她脖颈缓缓游移,他脸上的笑容越发宽厚温和了:“你不是我,焉知我苦?”
他语气格外平静:“终生皆苦,独我以此为乐。”
这句话突然让陈唐唐沉默了。
九头虫目光忽闪,他盯着她白皙脖颈上的指甲印儿,犹如白雪中的红线,看上去格外碍眼。
“怎么了?”他敦敦善诱,像是一个宽厚的长者,“长老若是有心事不妨说出来,我纵使白活百年,也多见过几个人,多了解一些道理。”
陈唐唐突然道:“贫僧只是在想,这世上除了为名为利的,应当还有一种人。”
九头虫目光了然:“长老是说你这样的出家人?”
陈唐唐嫣然一笑:“不,贫僧说的是为情者。”
见他久久不答话,陈唐唐不由得歪歪头,露出疑惑的视线。
九头虫却突然伸手探向她。
陈唐唐几乎要忍不住用金光包裹住自己藏在乌龟壳中了,可她还是忍住了。
他的手从她脖颈右侧穿过,细长的两指又夹着一片红物收了回来。
她视线下落,见他细长的两指间夹着一片红叶,而她的视线又被他手掌上的硬茧和伤口所吸引。
九头虫道:“水送来了红叶。”
他夹着红叶翻转,却见上面还有一首情诗。
“长老说为情,就有情诗至,真是……”他无奈摇头,又低声笑了起来。
“那长老为了什么?”
陈唐唐正色道:“为情。”
九头虫没有想到自己会听到这个答案,他不由得怔住了,他脑海中闪过万千思绪,最后,却用一种看孩子的目光盯着陈唐唐。
“长老太小,即便破了戒也没什么,可是情……呵。”
他笑了一声,似有不屑。
陈唐唐笑道:“贫僧并未破戒,只是入我佛门,脱离苦海,难道不就是要断名利之心,断情色之思吗?所以,贫僧也可以说是为名,为利,为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