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后方就传出几声细碎的笑声,像是个小孩在捂着嘴发笑,声音混在风雪里飘入车内。
卢茸飞快地转身,椅背却挡住了视线,只能将脸紧贴在车窗上,费劲地向后转动眼珠。
车后挺远的地方是一团漆黑,什么也瞧不见,他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可又看不出来。
卢茸茫然地眨眨眼,对那笑声失去了兴趣,又转头看向前方。
天地间,风雪里,有道无形的屏障在快速移动,将沿途所有一切都隔离在黑暗背后。
黑障里又响起了几道声音。
是小孩不怀好意的笑声,男人诡谲低沉的呢喃,中间夹杂着女人凄厉的哭嚎,宛如夜枭嘶鸣,女鬼诉怨。
卢茸慢慢坐直了身体。
他有点害怕,想王图抱,但知道他在开车,便懂事地只往那边挪了挪,伸手抓住王图的一只衣角。
轿车继续急速前进,普通家用轿车在空荡的马路上开到了180码,发动机声和风噪鼓荡,车窗咔咔作响。
卢茸不敢往后看,只紧张地问:“图哥哥,后面那些人在干什么呀?在干什么呀?”
“没事的,茸茸,图哥哥在这儿。”王图并没有解释,只安慰道。
王图再次看了后视镜,突然踩下刹车。家用轿车一个急刹,在雪地上往前滑行了数米,发出刺耳的轮胎摩擦声。
卢茸被安全带紧紧勒住,却也吓得心里怦怦直跳。
“你先坐着别动。”王图匆匆交代一句后便要下车。
卢茸不想一个人,便手足并用地往驾驶座爬,惊慌地说:“我要和你一起。”
“别动,我马上就回来。”王图转身命令道。
王图对他从来没有这样严厉过,卢茸顿时被吓住了,只得瘪着嘴又坐回了原位。
他不敢转头去看车后面。
黑夜、怪声、王图的严厉,让他觉得后面肯定有什么可怕的东西,比如说电视里的那种怪兽。
他目光只紧紧追随着王图,看他跑着绕过车前方,从怀里掏出一个长颈的白色瓶子,揭开瓶盖后弓身快速后退,将里面的液体浇在街道上。
雪面发出被侵蚀的滋滋响声,出现一条横贯街道的红色细线,瞬间又消失隐匿在白色中。
王图做完这一切后跑回车旁,刚拉开副驾驶门,一具小小软软的身体就迎面扑来。
卢茸紧紧搂住他脖子,闭着眼急促地催:“你快上车吧,快上车吧,去幼儿园,老师可厉害了,什么都不怕。”
“不上车了,咱们今天不去幼儿园,要马上离开这儿。”王图抱着他,转身就往右跑。
“手套,我的手套。”卢茸赶紧提醒。
他刚才取了手套在车窗上画画,还没有来得及戴上。
王图又退到车旁,将遗落在座椅上的毛线手套拿起来交给他,再匆匆跑向街边一条漆黑的小巷。
从温暖的车内陡然来到车外,卢茸被冰冷的空气激得浑身一颤。他将脸埋在王图脖子边,眼睛慢慢睁开一条缝去看后面。
那些怪声突然齐齐消失,周围瞬间安静。卢茸瞧着那方向,虽然看不出什么,却本能地觉得像是被什么注视着,浑身又冰又凉,很不舒服。
他飞快缩进王图怀里,只听他急促的喘息和脚步踩在雪面的咔嚓声。
王图跑得很快,卢茸被颠得很难受,但忍住了没有做声。
这是一条逼仄弯曲的巷道,两边都是低矮破旧的房屋,时不时有分支出的巷道,像叶脉般伸向各个方向。
王图抱着卢茸在这些巷道里穿行,很快来到一所漆黑的小院前,大力拍打着铁门:“师兄,师兄。”
屋内灯光刷地亮起,十几秒后,铁门被打开。
趴在王图怀里的卢茸掉过头,看见门口站着一名披着黑色羽绒服的中年人。
咦?他在心里小小的惊叹了声。
这名中年人他认识,是在别墅区里打扫清洁的陈叔,经常拿着扫帚推着小车扫落叶,看见院里玩的卢茸还会叫他出去,摸一颗糖果递给他。
王图不准他吃任何人的东西,除了陈叔给的。
卢茸的下巴被包在围巾里,头上戴着缀着个绒球的黄色毛线帽,只露出一双黑漆漆的眼睛和挺翘的鼻尖。
一片雪片落下,挂在睫毛上,他眨了眨眼。
陈叔看着他,嘴里却问王图:“来了吗?”
声音很严肃。
王图回道:“我们从别墅逃出来的,用漱魂水暂时挡着。”
陈叔又说:“咱们两人足够了,只是不能带着他,先放这儿吧。”
王图闻言,抱着卢茸就往院子里走,陈叔挡在门口没让,说:“别放这屋子里,不安全。”
王图左右看了下,见门旁不远处有两个很大的蓝色垃圾桶,便抱着卢茸过去,将他放进半空的那个里面。
卢茸冷不防被吓了一跳,他上半身露在桶外,惊慌地抓紧王图的衣袖:“我不是垃圾呀,我是小孩啊。”
王图将他手取下,温声道:“卢茸,我和陈叔要去办件事,你就在这里不要出去,我们办完事后就来接你。”
“不,我也要去,我不是垃圾。”卢茸手足并用地要往垃圾桶外爬。
“听话!”王图厉声道。
他的胸部在急速起伏,额头有青筋鼓起,表情很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