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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康宁用那种“真是不懂事”的烦恼眼神看着燕归,而很明显,这是一种自以为更成熟的人看小孩子的眼神。
    燕归在那一刻竟然无语凝噎了。
    戚长风在一边看了这半日,只觉得这皇城新来的小客实在够惹人生厌,燕归和康宁短短两句话的来回,他已经跟二公主等在这燕氏小儿的问题上统一了立场。这时只觉得康宁站在那孩子旁边就是受欺负,小笨蛋被人挤兑了都不知道,若是放任两个人一处玩耍,还不知道会受多少气去,哪能再坐视他跟人家那精明刻薄的孩子玩在一起?
    当下殿中所有人几乎都是同样的想法。只是还没等戚长风巧妙地把他的小殿下拉回来保护在自己身边,燕来已经大笑着把老友的心肝宝贝扣住了。
    “小殿下说的简直再对没有,”诗人一把将这活宝贝捞住,此刻只觉得皇帝那些吹儿子的信也未必完全是在发疯。他看向自己难得吃了个瘪,几乎被听不出话外之音的小皇子惊得呆住了的养子,头一次觉得这苦手的小子也未必没人能治:“阿归,小殿下刚才说得难道不对吗?你自己想想自己方才的行为是不是无礼,你不该向小殿下道歉吗?”
    皇帝看不下去了。
    与踏月的旧情是旧情,但他可一点也不想把自己的小儿子跟燕归撮合成好朋友,不说什么星相生肖那些玄的了,光是心胸开阔这一条就完全不能符合。
    “咳咳,”皇帝装模作样地清了清嗓子,从中打岔,“阿归也不是故意的,景至就不要对他太严厉了。好了康宁,”他匆匆打完圆场,就忙着唤自己的宝贝儿子,“快到父皇身边来吧。”
    但是燕来为了养子也算豁出去了。他是亲自把燕归满身血地从他生父的府上抱出来的,心里总归对他多一些怜惜。他揽着康宁的手没松,眼神却如水波一般涟涟看向也望着他的皇帝,目光中带着熟稔的耍赖和恳求,“做错了事,不道歉哪里能行。”他盯着徽帝,话却是对着燕归说的,“阿归,给小殿下道歉。还有,小殿下都叫你不用客气了,他本来就长你一岁,你叫他一声康宁哥哥有什么不对?快叫吧,我知道你不是做错了也不讲道理的孩子,是不是?”
    于是小皇子也在燕来怀里转过头来,小鹿一样的大眼睛期待又认真的紧紧盯在另一个小孩子面上。
    见鬼的康宁哥哥!
    燕归的脸涨红了。
    第19章 糖盒   只要殿下在这里,我就一定还会回……
    从某种意义上说,康宁身边的人虽然性情各有不同,但也都生了一副玲珑的心肝。便是看似最热情爽朗的二公主,实则也是个心细于发、秀外慧中的姑娘,性情爱说爱笑,却从不会不小心“说错了话”、“办错了事”,更很少会不合她父皇的时宜。
    乃至戚长风来了京城,他虽然自小生长在蛮荒,被好些权贵暗地里笑话成泥腿子,但是能在奚南王和南夷人的手下多次逃命,于中原武林流荡的大半年里如鱼得水,更始终在满京城紧盯着他的嫉妒视线中保全自身、让多少次明里暗里使给他的绊子泡了汤,也证明他绝对不是个叫让人一眼望到底的人物。
    现如今皇城又来了一位出口成章的小客,不过跟着诗人燕来到王公贵胄的席上做了两次客,那等少年捷才便和他轻狂放肆的名声一起在京中传遍了。
    年节下,京中最大的八卦已经不是诗人燕来的回归,而是他带来的那个美如琼玉的小儿子。据说这小童比以才显名的大皇子幼时还更要聪颖毓秀,一身玄衣冷然肃立,凭你是谁,两句话也能将他看不上的人面皮扒下来踩在地上,叫人丝毫不敢在他身上玩笑。
    但有的时候有些事情就是很奇怪。这世上的聪明人简直多如牛毛,那等尤其得老天钟爱的也不在少数,宫城里时下更是荟聚了一波当今最风流卓越的人物,但在这其中,最招人喜欢的却总是康宁这个笨小孩。
    皇帝、诸位皇子公主、戚长风和经年未归的燕来前仆后继地证明了这一点。但其中最叫人称奇的还是万人入不得他眼、自视人间谪仙人一般的燕归。
    宫中的人都对他心路历程和态度转变感到了极大的不解——明明在最开始的时候这小子还对他们的小殿下摆出一副避之唯恐不及的样子,那时众人还很爱看燕归没事找事地出言挖苦小皇子、却被小皇子听成夸奖给噎住的倒霉模样。只觉得看着那恶人自有憨人磨的场面,被燕归惹出的一肚子闲气都能平复好些。
    只是好像前后才过了没几日,这个新来的小孩就总黏在小殿下身边了。
    康宁好像专会吸引那类经历沉重、心思深沉的人似的。他的敦厚善良放到戚长风生死垂危的绝境里、放在燕归人伦血案的困地中,简直百无一用、不值一钱。那样的脆弱柔软、苍白无力,仿佛琉璃宝瓶顷刻间就会在风暴里摔得粉碎了。
    但是就像漂流在孤独海洋上的人也要抱着太阳——即便它不能饱食入腹、不能叫人活命,人又该怎么才能不爱太阳呢?
    再不怕寒冷的人也抵抗不了暖,再憎恨人世的孩子总希望这世上还有一个人是真心实意地喜欢着他的。
    不为踏月,不为他身世可怜,不为他养父的盛名顶望,不为皇帝的照料垂怜。
    便只是这个天真的小皇子简单到可笑的、没有任何缘由的对一个新来弟弟的好感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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