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升起又落下,塞罗等了大半夜,渐渐地感觉有点犯困。他不想弄皱衣服,随便蹬掉衣服裤子,缩成一团钻进被窝里。“该死的混蛋,要走也先说一声啊!”他嘟哝着把自己裹成一团,和裹满面包糠的牛角面包似的,“千万不要……就这样跑掉啊……不然……我会追着你,把东西……还有……”
他的意识越来越模糊,声音也越来越低,越来越小……
随着月亮的落下,暗影从窗户缓慢挤入。如同滴落在房间内的雨水一般濡湿了地面,染深了陈旧地毯的色泽。身材高挑的刺客自暗影当中步出,将疲惫的身体靠在墙上。
“男孩……”他低沉的声音,在回荡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壁炉当中的火焰已经烧尽,只剩下灰烬,在黑暗当中,散发出微弱的光芒。
驽尔喘息了好大一会儿,拖着身体除掉自己身上的护具与面罩,一股脑塞入床头柜子的抽屉里。他看了一眼在床上躺着的、把自己裹得紧紧的、蜷缩成一团的男孩,目光如同壁炉当中的灰烬一样黯淡。
塞罗睡得脸红扑扑的,黑色短发散乱地铺在白色枕头上。他嘟着的嘴,好像在诉说什么不满,紧皱的眉头,则表现出更多。这张脸,让人感觉得到他的委屈,委屈得好像下一刻就要哭出来似的。
驽尔伸手触摸上那短短的黑发,手感如同婴儿的头发一般柔软。他拈起几缕发丝,在指腹当中轻轻地揉搓。床上少年的睡颜,显得毫无防备。他拨弄着黑色头发丝,低声说:“醒醒。男孩,醒醒。”
似乎是美梦收到了侵扰,塞罗不满地皱了皱小鼻子,嘟嘟啷啷几句。眼看着他要醒过来,却在翻了个身之后继续呼呼大睡。
驽尔无奈地摇了摇头,在他鼻子上轻轻扫了几下。他像只炸毛小猫猛烈翻转身体,而后把整张脸埋入枕头里。
黎明之前,黯淡的星光与静谧冷清的空气统治了一切。驽尔本想粗暴地掀开被子,把塞罗这个家伙给提起来。可伸出手之后,他临时改变了主意。
掀开被子一角,驽尔钻了进去。
已经进入九月的罗河冈镇,夜晚又湿又冷。驽尔沾着一身夜露钻了进来,冻得塞罗打了个激灵,猛地醒了过来。
睡眼稀松地睁开眼,塞罗的小爪子推拒着对方冰冷外套,口齿不清地说:“哦,你回来了啊。”他缩了缩身体,在枕头上来回蹭脸颊,好让自己更加清醒一些。“怎么搞得这么冷?”
他这话说来没有理由,也无需回答。秋风料峭的室外,自然无法与燃烧着壁炉的温暖室内相比。他扭动柔软的身躯,毛茸茸的脑袋蹭上对方的脖颈,声音迷迷糊糊软软糯糯的,还带着几分鼻音。
“我来温暖你吧。”
回答他的,是猛地被拥入坚硬的怀抱。抱着他的男人显得有些激动。向来平静有力的心跳,变得略微有点加快;向来平稳缓慢的呼吸,变得略微有些急促。
确实,相对冰冷寒冷的室外,呼啸的冷风以及暗藏杀机的黑暗,在锋利刀口上舔舐掉血迹……在温暖的室内,柔软舒适的床铺智商,怀抱温暖滑腻的□□,简直令人迷醉。驽尔紧了紧怀抱,将怀中的人更加拉近一些。
“不许说这种话!”他压低嗓音,极具攻击性地贴上塞罗薄薄的耳朵警告,“永远不要!”
这下塞罗完全清醒了过来,他不解地盯着驽尔看,颤声问:“你,你怎么了?”
“……”
塞罗被用力地推开,他裹着被子摔到床下,费劲地爬起来趴在床边:“驽尔是个大混球!你这是在做什么,被人冒犯了也不要拿我来出气!”
驽尔没有反驳,只是略显苦恼地捂住额头:“够了,不要再说了。”
“怎么了?”塞罗抱着被子重新坐上床,把自己裹得紧紧的,捂着自己的肚子胡说八道,“这么晚才回家来,还莫名其妙生气。你说,你是不是变心了,在外面有了别的情人,要抛弃我和我们的孩子了!”
驽尔用看白痴的眼神盯着塞罗,他们之间这样僵持片刻,最终于塞罗没能忍住大笑告终。
“天呐,你真应该看看你现在的这个表情!”他用被子裹住自己和驽尔,钻到他身边,把脑袋放在他肩膀上,“我还从来没见过你这样!嗨,我说,怎么了?”
“不管你从哪儿学来的这些,”驽尔扯下脖子上的绳子,丢给塞罗一团黑乎乎的东西,“以后都不要再说。”
根本不用看,只是手中捏着物品的手感,塞罗都能够明白这是什么——是他随身携带的小袋子。笑容渐渐凝固,塞罗眨了眨眼,声音有些哽咽:“你……要走了?”
驽尔轻描淡写地说:“拿回了你的东西,不开心?”
“那……这次的钱呢?”塞罗快速呼吸几口,调整了情绪,挂着满脸不在乎的笑容伸出手,“给我!”
驽尔打开抽屉,从护具的夹层当中掏出一个牛皮小包,塞进塞罗手中。
这包虽然小,却很沉重。塞罗掂了它的重量,总有一种还在睡梦当中的感觉。扭开金属扣,里面装着一整包银币,看上去至少价值十多个金纳尔。
莫名的酸楚情绪汹涌而来,塞罗不太明白这些情绪是从何而来,只知道不能被它所控制。他轻轻咬住下唇,用力吸了好几口气,控制住了它们蔓延到鼻腔。
“不够。”他说,“我还想要点别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