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说过,贪心——不会有好结果。男孩,你要清楚这一点。”驽尔的耐心终于告罄,他强行夺过塞罗手上的哨子和硬币,用力将硬币掷在地上,“是时候让你看看,它的真面目了!”
塞罗高声尖叫,猫扑老鼠般过去想要护住自己的硬币。“你都干了些什么!”他高声叫喊,双手还没捂住硬币之前,就被动作更加迅速的驽尔给阻止了。
带着这枚硬币这么多年,塞罗从未觉得它的质量竟然如此沉重。被丢在地上之后,甚至无法弹起来。它好像变成了生铁铸造,而地面则是一大块吸铁石。它纹丝不动地躺在那里,被驽尔的哨子狠狠戳中。
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叫声,从地底不断溢出。那声音的来源,分明是塞罗的那一枚硬币。
“看看吧!男孩!”驽尔额头上满是冷汗,他刚刚剧烈的动作,让他腰上的绷带透出殷红血色,“这就是每天在你耳边低语的东西!”
驽尔好似刺中了什么动物的动脉,黏腻的黑色不明液体,从他刺中的地方喷泉般涌出。它们上升着,尖哮着,无数男男女女的扭曲面孔,在那些黑色液体当中涌动上升。它们发出的哀嚎,震得窗户和墙壁嗡嗡作响。
“你在干什么?”塞罗受不住的捂住耳朵,惊恐地看着驽尔,“你对我的硬币做了什么?”
“聚合体恶魔……”驽尔冷静地回答,“无数死魂灵的归属,从某个方面来说……”他嘴角挂上一丝嘲讽的苦笑,“和暗影六匕的方式没什么两样。和冥河巨鱼吞咽者布鲁姆一样,这东西会吞噬掉使用者的灵魂。这是一枚受诅咒的赌徒硬币。”
“什么?”塞罗不明就里地瞪着他,“可我已经三个多月没有去赌钱了,因为你不喜欢。”
“因为你的灵魂足够顽固而且坚强,”驽尔将哨子丢给塞罗,“当然,对于这种恶魔来说——也足够美味。它不会放弃持续诱惑你,直到你步入深渊!”枯干的灵质手臂从硬币当中伸出,尖利的指甲抓住地板,不可名状的怪物向外攀爬,“看看吧,男孩。这就是你的守护者!现在,是你的回合,和它战斗的时候到了!”
那恶魔从硬币当中挤压而出,好似镇上开面包店的猪脸男,从他的裱花嘴里挤出一大坨黑色奶油。它的四肢又瘦又长,肚子却大得要命。光溜溜的黑脑袋上,两个空洞一样的眼睛,喷发着蓝色火焰。
“我才不要和这种怪战斗!”塞罗把哨子一丢,手脚并用迅速爬到驽尔身后躲着,“该死的混蛋啊!把我原来的硬币还给我,这是什么怪物啊!”
“我不知道它的名字……”驽尔直接了当地回答,“应该是吞噬赌徒灵魂为生,并且制造出某一种赌徒深渊位面的恶魔。说不定你进去了之后,会感到高兴。”
“才不会!”塞罗咬住驽尔肩膀上的衣服,恶狠狠地说,“你召唤它出来,你给我解决他啊!混蛋!”
驽尔不为所动地坐着,眼神冰冷。黑色灵质手臂穿过驽尔的身体,好似穿过水面一般,准确无误地抓住塞罗的衣领,紧紧拽住。
“啊——!”奋力抓住地板,塞罗的指甲拉出十道爪痕,吱吱啦啦划过地板,发出刺耳的声响,“驽尔——!救命——!救命啊——!”
驽尔依旧不为所动,在黑暗当中,与阴影融为一体。
“战斗吧,男孩。为你……”
“为自由……而战……”
塞罗以为自己会死,至少他以为自己可能会死。他睁开眼睛时,只能看见无边黑暗。塞罗漂浮在半空当中,他能动,头发和衣物如同漂浮在水中一般自由。但他还在呼吸,不感觉窒息难受。只是——这里实在是太黑了。
以前塞罗听镇子里的圣光明教牧师说过,人在出生之前,只有一片黑暗。人在死亡之后,亦要面对同一片黑暗。而在两段黑暗中间,是一片光明。
圣光的光明普照世人,此为活着之真实。
而现在,活着的真实,那一道光,在塞罗手中。
塞罗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在一片慌乱当中抓住驽尔的哨子。在一片不见五指的黑暗当中,那枚银质哨子散发出温暖而又迷人的光芒,很美丽,亦可让人安心。
异位空间当中,黑暗反转了暗影之力。或者说,光与暗,从一开始,就是一体?
这样高深的问题,塞罗想不明白,也没有时间多想。巨大的怪物,靠近了他。那东西看上去像是某种东西的骷髅头——绝对不会是人类,人类的脸没有这么长——黏腻的不明黑色粘液,挂在它狭长、瘦骨嶙峋的面孔之上。
“男——孩——!”
那怪物张开黑洞洞的嘴,空洞的回音在它颅腔当中震动。即使是塞罗高举散发微光的哨子,也无法照亮那宛若深海的黑暗之地。
“你——!到这里来——!”它说,带着巨大的压迫力,慢慢靠近塞罗,“和我们——!在一起——!我们——!是——!一体——!永远——!”
“滚开!”塞罗吓得胡乱挥舞手中的光亮,想要用光明驱散黑暗,“我才不要变得黏糊糊呢!你给我走啦!去睡觉!”
疫病蝴蝶的哨子似乎听见了塞罗的愿望,塞罗划过的地方,都留下了白色的光线。好似时间停滞一般,这些光带一旦画出来,久久不消失。那怪物的脸凑过来撞击在上面,发出一阵刺耳的哀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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