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凛眉心郁结:“我并不想和他作对,我可以以合作让利的方式给他补偿,但这个人从身体到心理都不正常,算了,反正小洛也想不起来。”
老管家叹了口气,也不再多说什么。
※※※
入夜,微凉的月光浸透了窗前地板。
秋洛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腕间的福钱映着月色,不断发出柔和的光芒,渐渐抚平他的眉宇,带着他进入了梦乡。
秋洛又做了那个梦,梦里有一场盛大的钢琴演奏,他坐在台上,而观众只有一人。
旋转的水晶灯,悠扬的音乐声,他朝他的观众伸出手去,说,我能请你跳支舞吗?
……
醒来时,秋洛满头大汗,怎么也想不起梦到了什么。
直到小女佣推着餐车和新的衣服,催促他起床:“小少爷,别忘了你答应过梅大师,今天作为特邀嘉宾出席他的钢琴演奏会。时间不早啦,再不起床就要迟到了。”
秋洛懒洋洋地打个哈欠:“知道了。”
他梳洗停当,驱车赶往市内最大的那间音乐馆,整个艺术馆前已是人山人海。
梅大师作为国际知名钢琴家,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在这里开演奏音乐会,门票在发售的当天就被抢购一空。
秋洛从后台朝观众席望去,演奏大厅足有三层,能容纳三四千人,全场座无虚席。
梅大师演出完毕后,作为特邀嘉宾,他也有幸独奏一曲。
“小秋。”从舞台上下来的梅大师一头花白的发梳理得整整齐齐,身穿庄重的燕尾服,双手保养得极好,几乎看不出岁月的痕迹。
他拍了拍秋洛的肩头:“紧张吗?”
秋洛的目光从热情的观众们身上收回,微笑道:“不会,我只嫌观众不够多。”
听到这番不知天高地厚的发言,梅大师反而哈哈大笑起来:“好好,年轻人就该有这股冲劲和自信,我相信你早晚都能站到更大的舞台。”
“好了,小朋友,该你上场了。”
秋洛没想到梅大师如此抬爱,把压轴部分给了自己。但他仅仅只是顿了顿,便立刻沉下心来,坦然自若地踏上了演奏舞台。
随着他从容的脚步,追光灯追着他修长的身影,下方密密麻麻的观众,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于他身上。
秋洛只觉得浑身血液和神经都兴奋起来,他微微一笑,朝台下轻一鞠躬,在黑色烤漆的钢琴前坐下。
他十指掠过微凉的水晶琴键,翻开乐谱,正要按下第一个音阶。
忽然,他余光瞥见一抹熟悉的身影,就在观众席的第一排中央位置。
秋洛一愣,那不是林尽染吗?
林尽染双腿交叠端正靠在椅背里,正遥遥看向舞台方向,然而双目依然无神,落在虚空的某一点上。
若非秋洛知道对方看不见,他又下意识有种与之对视的错觉。
林尽染在这里做什么?是特地来听他演奏的吗?
秋洛原本波澜不惊的心情,终于在此刻泛起了涟漪,曾几何时,这一幕仿佛似曾相识,他做过无数次的梦境与眼前的景况重叠起来。
彼时他坐在台上,全身心为某人演奏一曲《恋慕》。
秋洛眼前仿佛闪现过无数碎片式的画面,耳边嗡嗡作响,心跳如擂鼓,几乎能听见血液流动奔腾的声音。
不等他从纷乱的思绪里回身,他的双手已然不听使唤,自然而然弹奏起了那支《恋慕》。
轻快的旋律,悠扬的和声,伴随着涓涓如泉的琴音,回荡在音乐大厅之中,整支曲调明媚而缠绵,一段又一段柔情缱绻在指尖绽放,诉说着曾经动人的时光,酸涩的初恋。
台下的观众们几乎听的入迷了,唯有一个人,坐在座椅里浑身巨震,瞳孔紧缩。
林尽染一瞬间捏紧了手杖,脸色紧绷,几乎要站起身,立刻奔赴舞台。
会是阿秋吗?
可是自己为何看不见他呢?
他右手缠着一段红绳,聚灵珠跟随了他一段时间,他的眼睛已经隐约可以感受到光亮,然而大片的色块依旧朦胧,什么也看不清。
这支曲子只有短短的三分钟,转眼就结束了。
镁光灯亮起,聚焦在舞台中央的秋洛身上,全场响起震耳欲聋的掌声。
秋洛怔怔望着台下的林尽染,一时却忘了向观众谢幕。
直到灯光全部亮起,梅大师重新上台,宾客们纷纷起身,沿着观众通道,涌到台前想近距离见一见这位久负盛名的钢琴家。
台上台下隔着围栏,好几千涌动的人潮几乎把通道填得满满的,开始朝着出口移动。
林尽染身边本来跟着陈秘书,这时他却拄着手杖,不断往舞台的方向走。
人潮如浪,连绵不断与他擦身而过,被他分成两股,又从他身后闭合。
周围尽是嘈杂的人声,林尽染宛如逆流中的一叶舟,艰难逆着人潮一步一步往前,往秋洛所在的方向跋涉。
台上的秋洛渐渐睁大的双眼,像被某种看不见的磁场吸引着,不知不觉走向对方。
高耸的天花板上,镁光灯在眼前晃着刺目的白光,他的血液仿佛也跟着林尽染逆流,耳边听不见什么声音,有剧烈的擂鼓声冲击着胸腔和喉咙。
秋洛喉结动了动,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突然决了堤一样涌上来,他大步走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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