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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页
    他刚睡醒。
    这几乎是近十几年来,沈云栖第一次睡过头的行为,大脑深处传来的关于睡饱的满足感也在提醒着他,昨天的一切都不是梦境,而是真实存在的。
    庄园里那只被束缚的厉鬼,其实就是他自己。
    这一点,在吸收了厉鬼的记忆之后,沈云栖就完全相信了,事实上他也的确没有拉不下脸来,端着面子死不承认的必要。
    在这一点上,无论是记忆停留在十八岁的他,还是如今经历了一切日益成熟的他,都显得很坦然。
    沈云栖细长的指尖夹起香烟,无意识的吸了一口,然后看也不看一眼,直接将剩下的全部碾灭在烟灰缸中。
    他眯着眼睛,开始静下心来思索整个过程。
    十几年前,沈家的养蛊操作让一切矛盾爆发,引出了那场所有人失去理智的自相残杀。
    十八岁的沈云栖趁机潜入地下,在邪神的棺材上毫不犹豫的拿走了父亲所说过的“幸运石”,而他付出的代价则是被邪神残余的力量几乎劈成两段。
    “幸运石”,不,那分明就是诅咒石,是一切祸根的来源,激发无穷恶意的根本。
    沈云栖从隧道身处的佛堂出头爬出来,后背上留下一道被劈开的伤口,连脏器都清晰可见。
    这是绝不可能活下来的致命伤。
    他将石头丢进了池塘,随后自己也筋疲力尽的倒了下去,那本应该就是他死亡的结束,但是就连沈云栖自己都不敢相信,再次醒来他竟然是在医院里。
    他还活着。
    而且医生告诉他,他们是在后院的地面上发现他的,虽然伤势看起来很重,但是没有伤到五脏六腑,所以他活了下来。
    “后来发生了什么呢?”
    男人一只手撑着额头,用力的按了按,因回忆都头痛的大脑慢慢有些好转,让他能够清晰的捋下去。
    沈云栖的母亲是欧洲人,最后却因为嫁入沈家英年早逝,外祖父母与沈父不和,从不来往,但却在得知这一切后立刻将他接出国疗养治病,给了他喘息的空间。
    只是,他活的蹊跷,活下去的日子更蹊跷。
    自那以后,沈云栖便落下了癔症,每到夜晚必然昏迷不清。
    直到现在一切才算清晰,他昏迷后,灵魂便会被庄园的结界抓回来,且因为完全失去记忆,身形容貌与性情都停留在他十八岁时的模样。
    也可以说,夜晚灵魂出窍的厉鬼先生,是十八岁的沈云栖。
    即便没有记忆,但是那些刻在灵魂深处的本能却都留了下来,小到对绒毛过敏、不喜吵闹,大到自我厌恶、厌世、愤世嫉俗等等,可以说得上那是沈云栖笑嘻嘻外表下疯癫表情后面所隐藏的最真实的一面。
    厉鬼在庄园的束缚中日复一日浑浑噩噩的渡过,将恶意无限滋生,理智慢慢吞噬,只剩下杀戮的本能,然后再传递给白日的沈云栖,形成一个输送过程。
    总有一日,他会自我毁灭。
    但是……意外出现了。
    沈云栖闭上眼睛,勾勒出夜晚记忆中的那个小意外,憨憨甜甜的笑容,贪心且不令人讨厌的价值观,就连头顶那对毛绒绒的狐耳都显得异常可爱。
    他会和你耍小聪明,也会真诚的和你道谢,对你撒娇,然后在被你伤害到时立刻警惕起来,不再心软。
    如果只是三十出头的沈疯子遇到了庄九析,他会被吸引,滋生恶意,想要破坏这种可爱,然后用暴力的手段将其控制在手中,最终结局必然是毁灭。
    但是十八岁的沈云栖却会被他炙热的情绪所传染,开始尝到快乐的滋味,眷恋这种滋味,并想办法把它留下来,却舍不得动手伤害,满腔冷血最后都被小崽子完全融化。
    他满心的柔软都给了他的小崽子。
    这种情绪传递给了沈云栖,他朦胧的意识到什么是喜欢,使得他再也无法对庄九析下狠手。
    舍不得。
    是啊,舍不得。
    从吸收了十八岁他的记忆之后,他就完全看清了自己的心情。
    沈云栖喝了一口冰水,大脑慢慢清醒过来,他细品着那股又气又恨又又舍不得、完全无可奈何地滋味,忍不住觉得好笑,按照现在这个状态下去,说不定真的要守着小崽子而不能碰,最后孤独终老?
    当然不可能。
    他丢开水杯,起身换了件衣服推开门走出去,看都不看众人一眼,只是摆摆手,懒洋洋的命令道:“不必跟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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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跑车在庄园外面悄声熄火,男人走出来,却没有立即推门而入,他站在铁栏杆前面,高高瘦瘦的身形有着天然的优势,将里面的风景一览无余。
    尤其是坐在花园石凳上画画的那抹身影。
    庄九析正在画他的新一话故事,脸上呈现出一种认真的神情,似乎已经完全沉浸在其中,随着情节推进或皱眉或开怀,表情极为生动。
    外面的男人罕见的没有恶劣的上前打搅,而是就这么站在门外,不发出半点动静。
    沈云栖的唇角噙着笑意,那是连自己都没发现的愉悦,他点燃了一支烟,一边抽,一边注视着庄九析画画的神态,不知不觉的便入神了。
    两个人都在默契的享受着这股难得的安逸。
    一阵寒风吹来,庄九析打了个喷嚏,他终于从那股忘我的境界中醒了过来,揉了揉通红的鼻子,然后又从旁边拿起棉服穿了起来,才觉得舒服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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