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实在没有必要继续拖累他的兄弟们,如今他们已经够难的了,再带上他这个负累,前途就更渺茫了。
他挪开了视线,灰蒙蒙的眼底是一片死寂和绝望。
可是骑兵队中的人哪个人不绝望呢?
一个年轻的骑兵双手在膝盖上交握,整张脸都迈进了膝盖里,“可是,大祭司已经下令,称我们是肮脏邪恶的人,整个斯罗郡,甚至整个北境……我们又能逃到哪里去?”
贾斯特斯闻言,缓缓闭上眼睛,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拳头握紧了。
这一切的一切都跟他们离开辛加堡的时候所设想的不一样。
他以为在这里,大祭司会为他们加持,无论是康特得克城还是在其他任何地方,也都比辛加堡安全,只要逃离德斯蒙德大公爵,逃离辛加堡,那么神明一定会眷顾他们。
可现实却是,大祭司率先对他们举起了屠刀。
他们都成了被清洗的对象……
或许,他们确实是真的肮脏吗?每个人都在心里打了一个问号。
如果是这样的话,好像也没有活下去的必要吧?
那不是必死的吗?哪怕最后是邪恶战胜了光明,可他们曾经的几十年都在为光明而战,他们也无法心安理得地享受胜利吧,到那个时候,瘟疫或许就会吞没整个帝国。
越想越觉得没有希望,几个骑兵颓丧地坐到了地上。
“我也不想走了……”
“太累了……”
埃蒙德攥紧了手指,他摇了摇头,“不,我们还没有完全失去希望!我们不能就这么认输。”
可是没有人看他,也没有人听他说什么。
他们本来就已经很累很累了,能够支撑到这里,完全是因为心中还抱着那么一丝希望,现在希望不见了,撑着他们的那一口气也就散了。
埃蒙德咬住了牙。
他不想认输,他不想死,他更不想第一次正式参战,就面对自己的战友全部死去的这一幕。
埃蒙德犹豫再三,鼓起勇气对贾斯特斯道:“队长,你说我们会不会是从一开始就搞错了?……”
“搞错什么?”贾斯特斯虚弱地抬头看他。
他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苦笑着摇头,“是搞错了,我真是瞎了眼睛才会信了雅各布那个蠢货……当时,我应该带着你们尽快离开北境的……”
或许那样做,他们还有一线希望。
他忽然想起在康特得克城的时候,埃蒙德就决定要离开,是他强行将埃蒙德留了下来。
现在想来,真是他一手害死了眼前这个稚嫩的少年。
埃蒙德摇头,“我不是说这个。”
贾斯特斯疑惑看他,“那是什么?”
“我是说,我们离开辛加堡这个决定。”
贾斯特斯皱起眉头,随后吐了一口气,“也是,早知道离开辛加堡后会是今天这么个情形,真是何必多此一举。”
埃蒙德拼命摇头,他有些着急,“我也不是说这个,队长,我的意思是,你有没有想过或许德斯蒙德大公爵根本就不肮脏?也没有任何罪恶?”
“可是德斯蒙德大公爵生下了罪孽之子……”
“神子大人说,鼠疫的发生根本不是因为这个原因。”
“神子大人?……”贾斯特斯神色古怪,“你似乎很推崇这位神子大人。”
这已经不是埃蒙德第一次提起那位神子大人了。
埃蒙德脸微微红,“我只是觉得,或许有没有一种可能,神子大人提供的防疫方法才是对的?”
贾斯特斯虽然一向对这位突然冒出头来,随后就被德斯蒙德大公爵推崇备至的神子大人嗤之以鼻,不过他还是认真地思索了埃蒙德的话。
如果在五天前,他应该会毫不犹豫地说这怎么可能?
圣女大人可是亲口说过,这位所谓的神子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恶魔,他只是假借神明的名义,来欺骗辛加堡甚至整个斯罗郡的人罢了。
要说谁能够真正制止这场瘟疫,当然是光明军,当然是雅各布公爵,当然是大祭司。
可是现在,他也不能确定了。
或者说,是不愿意确定。
“你为什么会这样想?”贾斯特斯决定先听一听埃蒙德的意见。
埃蒙德:“你们有没有觉得之前在南门的时候,辛加堡里的人很不对劲?”
“不对劲?”贾斯特斯翻了个白眼,“他们哪是不对劲,我看他们都疯了……”
前两天,每一次聊起这件事情,贾斯特斯都会气得跳脚。
如今再提起,他倒是看淡了许多。
毕竟人都要死了……
“里面的人不该是这样的。”埃蒙德尝试着说出自己的想法,“辛加堡陷入了有史以来最大的危机,神子大人的宣传册中,清清楚楚地写明了这是一场巨大的瘟疫,可能会死很多很多人,这些宣传册被传扬得到处都是,城中人人皆知。”
这些事情显然在他心底转了很久了,他娓娓道来的时候,有理有据、条理分明。
骑兵们一个个都被吸引了注意力。
“他们应该是绝望的,对吧?”
“而且就像队长你之前猜测的,他们应该都是像我们一样特别想要离开辛加堡的,对吗?”
说起这个,贾斯特斯的脸上又有一些尴尬。
不过这一次,他没有急着打断埃蒙德,而是听他继续说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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