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着,叹了一口气。
老先生平日里看着严肃冷清,没想到心肠却软,是个很慈悲的人。
科琳娜听着,头皮却是一阵发麻。
三万斤粮食,不就是她的手笔嘛……
这位戴维师兄还真是够给自己留面儿的,她就不信戴维会不知道这件事情有她的参与,他却没有在阿曼德老先生面前戳穿这件事情。
至于圣战后,贝塞高地即将迎来的□□,这确实是科琳娜未曾考虑到的东西。
作为贝塞高地的主人的雅各布公爵和玛丽安娜夫人又对此是否知情呢?
这些贵族对人命的漠视态度,连科琳娜都已经逐渐习惯了。
她反倒惊讶于神庙竟然会存在戴维这样的人物,在发现当地很可能发生饥荒的时候,能亲自远赴王都为他们寻求生机。
科琳娜也明白了,之前在信中让戴维先去德瓦城暂避的提议,戴维在回信中虽然未曾提及,但显然是被他拒绝了,他选择留下。
他选择与贝塞高地的人民一起共度这一关。
这大概就是任何人都很难用一个标签、一个身份来定义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哪怕戴维是一位贵族,还是一位在神庙任职的贵族,他跟许多神庙的人,却实在不像是一类人。
科琳娜厌恶雅各布这位前姐夫,也并不喜欢玛丽安娜夫人,对位未曾谋面的神庙大祭司也没有什么好感。
她觉得这些人很麻烦,但她内心倒并不多惧怕这些人。
可是她怕戴维。
她怕这种心中有着坚定信念的人。
只要在华国成长起来的人,只要学过华国的近代史,大概就会知道一个有信念的人是多么可怕的存在,他们身上会迸发出怎样的力量。
科琳娜叹了一口气,“早该发现的……”
她立刻问阿曼德借了一张羊皮卷,当即就给戴维写了一封回信:
[亲爱的戴维先生,非常荣幸能够认识您。]
[王都借不来粮食,我倒是可以借给您。]
阿曼德看到了科琳娜在信中写的东西,惊讶看她,“你怎么知道他没有在王都借来粮食?”
科琳娜笑了笑,“猜的。”
阿曼德一脸疑惑,“猜的?”
科琳娜点头,“嗯,猜的。”
“要是猜错了呢?”阿曼德毕竟是一位上了年纪的老绅士,他总觉得这样胡乱猜测,是一件很失礼的事。
科琳娜认真地道:“我的初心也只是想帮戴维先生一个忙罢了,即便我猜错了,我相信以戴伟先生的胸襟,也不至于责怪我。”
阿曼德皱起眉头,这话好像听着也没错。
可是他总觉得哪里不对。
再者,科琳娜有多缺粮食,多想要粮食,他们这些人都是清楚的。
科琳娜竟然会对未曾谋面、交情了了的戴维开口就是要借给他粮食?这也太大方了些……
科琳娜听到阿曼德的疑问,有点难过。
她穷人的本质已经暴露得这么明显了吗?
她对着阿曼德认真道:“还不是看在您的面子上吗?”
阿曼德听到这个话,嘴角就有点压不住了,他摸了摸鼻子,“也不必如此。”
科琳娜连忙又说了老先生好几句好话,随后就收起了羊皮卷从阿曼德的住处离开了。
她回到自己的书房后,立刻又在羊皮卷下面加了一行字:[只盼与先生面谈。]
[您最忠诚的朋友,科琳娜留。]
她写完以后,看着这封信上“最忠诚”这三个字,自己都觉得脸红。
这不明显就是捏着人家的软肋想要把人家诱拐来她这儿吗?
啧啧……竟然还有脸自称是对方最忠诚的朋友。
她太下作了。
虽然科琳娜非常严肃地自我批评了一番,但是该寄出去的信她还是一点没耽搁,跟着阿曼德他们三个人的回信一起送到了俄让丘陵。
戴维派过来的卫兵们还在隔离。
如果他们继续选择留下,就要继续隔离,可是如果选择回去送信的话,就可以立刻离开。
留下似乎也做不了什么,他们当然是选择回去了,而且是马不停蹄地回去。
科琳娜给戴维写完信,感叹于戴维对师傅的尊重和对小师弟的爱护,忽然就想起了自己的亲人。
这些天,她忙得几乎脚不沾地,看起来没什么心事的样子。
每每一到晚上,深夜里一个人躺在床上的时候,就难免辗转反侧,担心辛加堡边的局势。
虽然一直听蒙德的汇报,听库利奇给她讲姨母尤金妮亚曾经的战绩,可是姨母的年纪毕竟很大了。
鼠疫可不管你的力量有多大,有多能够战斗,一旦染上,一只脚就已经踏入了天国。
……
尤金妮亚倒真不需要科琳娜这样操心。
她从进入辛加堡之前,就一直严格按照科琳娜写给她的所有防御措施来执行自己的生活起居。
风险最大的,倒不是来自于辛加堡内部。
如今风险最大的,还是来自于外部的些敌军们。
这就已经快过去10天了,除了一开始还有过几次小规模的骚扰,如今对方大军军营就停在儿一动不动,却是有好多散兵偷摸地从对方大军中潜逃过来。
对于正在防疫紧要关头的辛加堡来说,这些散兵一点都不比正式的攻击威胁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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