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姝却是不领情,没心没肺道:“几十年后都老了,皮肤又皱又丑,我可不要活那么久!”
正说着,秋女史捧着一封战报匆匆而来,请示道:“大殿下,边关急报。”
听到是边关来的,纪初桃眼睛一亮,坐直了身子。
纪姝似是明白了什么,抱起案几上狸奴道:“我还有事,先行一步。”
纪姝走后,秋女史将战报呈给纪妧。
纪妧翻开一看,神色不露喜怒,抬眼问纪初桃:“永宁,猜猜看。”
纪初桃不假思索:“赢啦。”
祁炎亲自领兵,怎么可能输?
纪妧颔首:“还有呢?”
还有?
纪初桃想起梦中李烈最终是回到北燕了的,便试探道:“北燕残部输了就定会议和,我猜……是用什么条件,换回他们唯一的皇室李烈?”
“不错。”纪妧这才露出些许笑意。因为信任妹妹,她便直接将战报交予纪初桃查看,言简意赅道,“不仅是议和,还请求联姻,将他们的明珠郡主嫁入大殷为妃。”
纪初桃扫视一眼捷报,目光停留在“祁将军克王帐,生擒敌军主将乌骨达,身中箭伤”一句上,心脏蓦地一紧。
祁炎受伤了?严不严重?
纪妧的话打断她的思量,畅快道:“当初北燕逼得我朝不得不送帝姬前去和亲,如今情势反转,轮到他们送美人求和。若能以结亲为由,让北燕自甘臣服降为王国,成为我朝附属,用李烈一人换取两国百年安宁,也未尝不可。”
纪初桃好奇道:“只是去年北燕行刺,俨然不顾及质子李烈的死活,甚至有点借刀杀人的意味。怎么如今一场战败,便不惜割地求和也要换回李烈?”
不会又是一场鸿门宴罢?
纪妧也想到了这层,轻哼道:“这次便是借他们十个胆,也不敢耍花招。北燕皇室有两派,一派以他们摄政王李獒为首,一派则是拥戴李烈的皇子派。去年行刺的是摄政王的人,而如今祁炎攻破李獒的王帐,生擒主将乌骨达,北燕皇室只剩下李烈一脉,再不保他,北燕就要绝种了。”
说到此,纪妧眯了眯凤眼,“只是他们的明珠郡主到底是外族女子,不配为皇妃,只能从宗室中挑选一名适龄未婚的世子封为郡王,替大殷完成这桩政治联姻。还有,送李烈北上及接郡主来京的人选,都必须慎重选择……”
纪初桃心中有了主意,合上战报道:“皇姐,我去罢。”
纪妧一顿,讶异道:“你?”
与此同时,承平长公主的马车中。
李烈像是累极了,赤着留有指甲刮痕的麦色胸膛,枕在纪姝的腿上毫无防备地沉沉睡去。
纪妧懒懒勾着他颈上的皮圈,眯眼半晌,终是取钥匙打开了暗锁。
咔哒一声极细的声响,李烈几乎立即就醒了,琥珀色的眸子因为接触到光线而微微一缩,兽瞳般粗野又温顺。
“小崽子,装什么惊讶?你与祁家小子谋划这么久,不就是为了今日么?”
纪姝唇线凉薄,推开他毛茸茸的脑袋道,“我这条链子,终归拴不住你了。”
“等稳定下来,你做我的大妃。”李烈被推开,又大狗似的拱回纪妧怀中,用生涩的汉话道,“一辈子,也不要分开。”
“一辈子?”纪姝像是听到了什么绝世笑话似的,笑得东倒西歪,上气不接下气。
她抹了把笑出的泪,朝着李烈展示自己苍白的指尖道:“蠢货,我用这双手,杀了你亲哥哥!”
李烈不为所动:“他残暴,欺负我,侮辱你。他该死!”
纪姝的笑意淡了下来,盯着李烈许久。
那些关于九死一生、充斥着鲜血和屈辱的记忆争先复苏。纪姝眼里没有恨,只是彻底的冷。
一个死了心的、千疮百孔的人,哪还有什么爱与恨呢?
“我不会再回去了,李烈。”纪姝倚在狐裘中,轻飘飘道,“大殷只是让我觉得恶心,而你的国家,却让我痛彻骨髓。”
……
北上议和之事,定在小年那日启程。
天还未亮,挽竹清点好随行的行李和衣物,见纪初桃望着天边的微光出神,便问道:“殿下是担心议和迎亲的路途遥远,会颠簸受苦么?有拂铃和霍侍卫在,还有信得过的禁军高手一路护送,不会有事的。”
纪初桃轻轻摇头:“本宫担心的不是这些。”
她没想到纪妧会这么顺利地答应她随使团北上。
大姐不是不顾她安危之人,之所以答应得这般痛快,难道是因为接下来京城的局势会比边塞更危险?
莫非大姐的病,查出什么由头来了?
正想着,拂铃来报:“殿下,使团都准备好了,问您是否启程?”
纪初桃收敛心神,朝着皇宫的方向远远眺望一眼,深吸一口冷气道:“走罢。”
持着符节的使团队伍蜿蜒敬穆,在宫门下等候多时。
为首的是一名十七八岁的年轻人,生得浓眉大眼,颇为低调和睦,朝纪初桃拱手道:“永宁长公主。”
纪初桃并未见过他,但从他身上绯紫的王袍猜出,这位大概就是大姐从旮沓里刨出来的宗室子——即将奉命和亲的新封郡王,纪琛。
“安溪郡王。”纪初桃颔首回应。
“三殿下。”一身绯红官袍的文臣手持符节向前,端正行礼,眸中隐着内敛的光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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