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状元……不,孟侍郎?”纪初桃看着孟荪清隽精致的脸,讶异道。
第71章 相见 该如何罚殿下才……
为了以防万一, 大殷使团的名单中并未提及纪初桃的名号,只待安全到了朔州军营庇护的境内,再公布身份。
纪初桃记不清车马队具体走了多少日, 只依稀记得马车外的房舍渐渐零星稀疏,茫茫飞雪取代了京都城的繁华富庶。
再往前走, 连最后一点雪色也也没了, 风却越发凛寒刺骨, 大片大片单调的黄沙铺展眼前, 有时走上整天也碰不上一个活物,看不见一点绿意。
纪初桃也是到了这样的地方,方知为何边境每年秋冬总是骚乱不断。北境冬日凄寒干冷, 粮草不足,北燕悍贼便时常南下劫掠囤积过冬的粮食,京都中原的安宁, 皆是北境戍边战士用血肉堆成的城墙换来的。
这是待在锦绣堆成的深宫中, 所看不见的苦难。
而这条坎坷的黄沙道路,八年多前二姐纪姝亦是含着眼泪跌跌撞撞走过, 逃过,认命过。
如今北燕国破, 留下的十三残部不成气候,若此番谈判顺遂,将来两国中止战乱,互通有无, 自是皆大欢喜。
代州境内, 官驿中。
纪初桃做宫婢打扮,摘下垂纱帷帽,以温水洗去满脸的干燥与疲乏。
拂铃借驿馆的炉子煮了茶水, 纪初桃小口饮了一杯,待身子暖和些了,便推开窗户透风。
北上途中辛苦,可纪初桃一想到再过一日就能到达朔州与祁炎相见,所有的跋涉便也值了。
使团名单中隐瞒了她的存在,不知明日祁炎见到她,会是怎样的神情。
纪初桃趴在窗台上,手指下意识摩挲着颈上的骨哨坠子,而后置于唇间轻轻吹响。
“鹰骨哨。”蓦地院中响起一个粗犷的声音,纪初桃低头一看,只见天井小院中,戴着镣铐的质子李烈正仰首看她,用生疏的汉话道,“送你骨哨的人,一定很爱你。”
异族人说话豪爽直白,一点也不含蓄。
每天这个时候,侍卫都会将李烈从囚车中放出来活动筋骨。
也不知李烈是年轻力壮,还是临近故土的兴奋,使团上下多少有些疲惫风霜,他却越发精神,正用戴着镣铐的手,饶有兴致地把玩一根素簪。
那原是二姐常戴的一根簪子,不知怎的出现在了李烈手中。
想了想,纪初桃便让拂铃备了些酒肉,亲自下楼给李烈送去。
侍卫警戒,抱拳道:“殿下,此人危险,不可靠近!”
纪初桃抬手示意无妨,将吃食搁在李烈面前的石桌上,退后一步柔声道:“那十三皇子,可也爱赠你簪子的那个人?”
“十三”是李烈在北燕皇室中的排行。
李烈灌了一口酒,方摩挲着手中的簪子道:“她是天上的月亮,那么美,又那么冷。无论我去多远的地方,她永远在我心上。”
纪初桃不禁黯然。李烈这一走,怕是一辈子也无法同二姐见面了。
喟叹间,李烈已经收起了簪子,眯着一双琥珀色的深邃眼睛,朝纪初桃道:“两国边境马匪横行,抢到女子,就会强迫她成为自己的女人!中原公主娇贵,可要当心了!”
他话里有话,纪初桃微微一怔,而后轻声道:“多谢十三皇子提醒。”
第二日出发,纪初桃改了策略,让使团兵分两路。
塞北昼夜温差极大,夜里凄寒透骨,而到了白天,太阳晒在皮肤上却干到刺痛。纪初桃撩开车帘望去,只见黄沙白日,一旁马背上的安溪郡王纪琛已晒得面颊发红,呼吸急促。
也真是为难他了,十几年没人惦记的宗室后人,一朝被选为和亲对象,要娶一个素不谋面的敌国女子为妻不说,还要跟着北上受这等颠沛之苦。
纪初桃拧了湿帕子,从车帘后伸出,递给马背上的纪琛道:“安溪郡王,你擦擦脸罢,别热着了。”
纪琛驱马过来,于马背上俯身,恭敬地接过帕子道:“多谢三公主。”
纪琛一路上安安静静,再累也不曾有一句怨言。虽只比纪昭大两岁,却难得不是个骄纵浮躁的性子。
纪初桃对他颇有好感,问道:“你是先英王的后人?”
纪琛答:“英王乃是臣的祖父。”
纪初桃道:“算起来你应该是本宫的堂兄,为何之前不曾听过你?”
纪琛解释道:“臣原名叫‘纪承嗣’,籍籍无名之辈。因受命联姻,大公主便赐名为‘琛’,封安溪郡王,故而您不曾听过。”
提到‘纪承嗣’这个名字,纪初桃倒有几分耳熟了。
传闻英王仙逝后,承爵的二代英王是个不成器的纨绔子,多次仗势欺人,被先帝褫夺了爵位,自此英王一脉没落,再未于朝堂出现。
纪琛短短十七年便经历了年幼富庶到少年没落,再到封王和亲的大起大落,仍能有这般宠辱不惊的气度,实属不易。
大姐看人的眼光,还真是老辣。
正想着,忽闻一阵惨烈的马嘶,骚乱中,纪琛坐骑中箭,他本人亦被吃痛发狂的马儿甩下,重重摔倒在黄沙官道上。
“怎么回事?”纪初桃问。
拂铃放下车帘,护住纪初桃道:“殿下,有马匪!”
“没有结队的马蹄声,不是马匪。方才见射中马匹的箭极短,本宫曾听祁炎提及过,像是北燕军队惯用的手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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