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急惊讶的他当即抱起她往医务室跑,在路上苏唐就浑身冰冷地晕了过去,而他也没想到,值班医生竟不在。
然后……
然后呢?
幸村闭上眼睛努力去回忆,却发觉那段时间里,他的记忆全部都是混沌的,无论他如何理顺,都像是在迷雾中打转,就是想不起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有感冒吗?他怎么不记得?
为什么后来……他又睡着了呢?
苏苏在这段时间里,似乎并不是一直在医务室,她去哪儿了?回球场了?
她怎么好得那么快,一转眼却又发烧了?
诸多疑问纠缠在心中,让幸村对苏唐的“低血糖”打了个问号,禁不住猜想是不是她对他做了什么。
无法掌控的事情总归是让他有些警惕和不快。
然而看着她现在两颊潮红,呼吸灼热陷入昏睡的样子,内心又无法自制地升起名为心疼的情绪,心脏像是被一双小手轻轻攥住一样,不疼,却揪得慌。
“呼……”幸村像是妥协般,深深叹了口气,伸出手,倾身摩挲在她滚烫的侧颈上,手指勾弄着她小巧深红的耳垂,眼神幽深。
“快点儿退烧啊,宝贝。”
……
——好难受。
热烫的温度模糊了意识,苏唐在迷梦中拼命挣扎,眼前时而白茫茫一片,时而全是黑暗,整个人处于天旋地转之中。
她感觉自己好像被谁抱在怀里,动不了,身体却在颠簸……耳边能近距离听到“咚咚咚”急促而有力的心跳声,还有头顶来自谁疾跑中的喘息音。
“苏苏……”
熟悉又低沉的嗓音。
她想回答他。
但下一刻她的感知又再次失灵。
温暖她的身躯好像不在了,周身如烈焰焚烧,她却像是陡然坠入冰窟窿里似的……冷,极致的冷,冷到她浑身打摆子,冷到四肢痉挛抽搐,连呼吸的权力也要被攫夺……
她在寒霜中无声尖叫,想抓住自己的心脏,想见到某种红色的液体染尽冰川,想用骨头扎碎风雪,想就此停止呼吸……
她却怎么也动不了。
冥冥之中有什么在阻止她的疯狂,非要吊着一口气让她活。
如此,她便只能生生熬着,受着。
在濒死的感觉中,苏唐的意识仿佛被割裂成了两半,一半挣扎求生,一半冷眼旁观。
失明,眩晕,呼吸困难,四肢痉挛。
冷眼旁观的苏唐给自己下着诊断,却又突然捂住头,像是想起什么,一丝痛苦的神色猝然打破冷静的面容——
“我不想打。”
“你说什么?!”
少女徒手去掰安瓿瓶,吓得旁人赶紧往一边躲,然而预想中的玻璃碎渣四处迸溅并没有出现,开启的瓶口完整无损。
少女对他的躲避无动于衷,接着从口袋里掏出一次性注射器,抽取瓶内无色透明的液体,然后熟练地扎进自己的静脉里。
几秒后。
“当啷!”瓶身被扔进垃圾桶。
“我今天不想打,”她疲倦地靠在椅背上,泛白的嘴唇在那一支药剂的作用下,渐渐恢复成淡粉色,“我想休息一天。”
“休息?”
脖戴粗金链子的中年男人激动地站起身,“啪!”地一拍桌子,烟灰缸里的灰烬被震得四散飞开,少女皱着眉屏息侧头。
“你休息那谁晚上打比赛?别忘了,你可是签了合约的!”球场老板吼完一声,又不耐烦地问,“说吧,是不是要加钱!”
少女忍着头脑的昏胀,冷淡地说:“我签的合约只有十场比赛,这三天都打完了。”
“呵,现在你又开始说这个?谁当初求着我让我签下你!假球都打了,还在这装清高呢?”
“要不是你长得有点姿色,观众愿意看你,你以为自己细胳膊细腿能有这个机会?!”
“十场比赛?小妹妹,你不会真以为那破合约能给你带来什么保障?别忘了,这是我的地盘!我愿意的话,随时可以改成一百场,一千场。”
中年男人讥讽的笑容刺目又不加掩饰,脸上的赘肉在灯光下泛着油光,晃眼又恶心,看她的眼光像是在打量一件待价而沽的商品。
哪怕这件商品在几天前还被他嫌弃。
然而少女已然了解他的做派,只是坚持地摇头。
“别废话,晚上老老实实去打!钱我给你加一成,就当是奖金,但你要是想跑……”球场老板脸上的狠意毫不掩饰,“你可以试试自己能不能完整地走出去!”
“哐——”房门被重重甩上。
少女坐在独自一人的房间里低头沉默。
她不是不知道那合约的陷阱,但已经别无选择,她也不是不想反驳抗议,而是……真的没有力气。
三天十场比赛,还要根据黑心老板的意思,必须赢或者必须输,又或者必须打到一个指定的分数……控制观众的开心或愤怒,掏光他们的口袋。
三天里,她第一次认识到,原来钱可以来得这么快,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她的体力和脑力极限可以一再突破。
可是她真的好累。
她知道黑心老板不会放她走,但只是想好好休息一晚,哪怕让她离开这个地方,就是安静地睡一觉,安静地享用一顿饭再回来呢。
她不想碰球拍,也不想闻见钱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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