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眼去看,谢玙站在十步外,穿着一身白色的衣裳,宽松的袖口下可见一双白皙修长的双手,紧紧握着一柄戒尺。
高隐如山中人,装得真像。她脑袋嗡地一下,在这十步距离里摆着几张案,坐着诸位学生。
堂堂中宫长秋殿,怎地成了学堂?
谢玙白袍清雅淡泊,身形纤细婀娜,脸色与梦里一样苍白,可那双通明双眸令人惊艳,精致的五官似丹青手中精心绘制,就有千般万般的情致。
不开口便让人不容小觑,众人屏息凝神,只见谢玙徐徐走近她:“你有话要问?”
问什么?萧坤宁狐疑,望着近在咫尺的谢玙,想起那夜受到的侮辱,恨意作祟,脑子一热,抬手就甩了过去。
啪地一声脆响,满堂震惊,所有学生看着谢先生挨了一巴掌。
“萧坤宁你疯了,那是谢先生。”
“萧坤宁,你打了谢先生。”
“完了完了,谢先生被萧坤宁打了。”
萧坤宁打完后觉得手疼,再观谢玙,面颊上浮起清晰的巴掌印,那么清晰又真实,可见不是梦境。
顿时,一雪前耻,头皮也发炸了。
她打了谢玙,她打了谢恶魔。
堂内学生炸开了锅,纷纷起身围着谢玙,俨然将她当作了保护动物。
萧坤宁则看着自己打人的手,她这是报仇了吗?
不知是谁喊着要去请太医,急急往外跑去,也不见平日里柔弱之色。她认出了是户部尚书之女沈蕴之,平日里走路三步就喘一步,今日见到谢玙受伤,跑得倒是挺快的。
本该寂静的地方乱成一锅粥,萧坤宁见状,趁着所有人不在意,悄悄溜了出去。
学堂设在宫里,出殿还得出宫,她回身看了一眼所在的殿宇,观止殿。
观其言而行其止,这是谢玙常说的,说白了,看看人家的言行再想想你的动作。
简直狗皮,谢玙就是一欺世盗名之辈。
巍峨屋檐,透着恢宏,可因谢玙在而染着书墨香气,更似是翰林等地。
她对宫里的路比对自己家还要熟悉,轻易撇开人就溜出观止殿。
谁知刚从廊下跑出去,就见到殿外树上躺着一铠甲女子,佩刀靠着树干,双腿在空中晃悠,清秀的五官带着与生俱来的锐气。
十八岁的沈汭冲着萧坤宁笑,青涩的面容漾着青春的气息,见到她从殿里出面,几乎跳了下来,“下课了吗?时辰好像还没到唉。”
萧坤宁盯着她看了一阵,司马家被皇帝忌惮,老国公爷被杀,沈汭逃出生天。
后来不知为何跟着谢玙,两人几乎形影不离,或许谢玙也有心,喜欢沈汭这样的女孩子。
但是十八岁的沈汭是喜欢她的。
少女英气勃发,拉着萧坤宁就要走:“我们去看花灯,我特地做了几个,样式很好看,你要不要也做一个试试,我发现做花灯可比做功课简单多了。谢先生又十分挑剔,真不知什么样的才算好。”
这般热忱少女,满心欢喜,做梦都想不到再过不久就会家破人亡。
萧坤宁整个人懵住了,睁开她的手,回身看着观主止殿。
观止二字是谢玙亲手所写,为人师表,她是她的神女,也是后来的恶魔。
熟悉的环境让她渐渐醒悟过来。
她重生了,重生在自己刚刚进宫的时候。
谢玙仅仅是太傅,而她还不是皇后。
可是刚刚她打了谢玙,她以学生的身份打了谢玙。
这个开始并不是很好,她是不是还没努力就先得罪了魔鬼?
第2章 沈汭真是栽在谢玙手中了。
她重生了,就像是一场梦境,让人匪夷所思。
十八岁的沈汭站在身侧,比她高了半个脑袋,英气的少女,炙热的感情,就像一轮旭日当空照,将她内心的污垢驱尽。
沈汭与寻常女子不同,她自幼在边境长大,黄沙覆日的环境下练就了与闺阁女子不同的性格,洒脱、鲜衣怒马。
与沈汭不同的是,萧坤宁是萧家正经的女儿,却不是在萧家长大的。
世间多是荒唐事,十多年前方中进士的萧望明携妻去颖昌府上任,结识了当地富商赵恺之,其妹赵熙然勾搭上了萧明望。
能说是赵熙然主动将自己献给萧明望,后来萧夫人不肯认下,赵熙然恼羞成怒,将她刚出生的女儿换走了。
萧夫人蒙在鼓里很多年,直到五年前赵恺之上京告知,萧明望夫妇才接回了萧坤宁。
这么多年里萧坤宁跟着赵熙然走南闯北,性子野惯了,初入府邸,哪里有夺她位子的萧闻雪让父母喜欢。这与血缘无关,单纯是她的性子,让萧夫人洛氏看不习惯,她不如萧闻雪会做人,久而久之,母女越走越远。
洛氏舍不得萧闻雪,对外便称萧坤宁体弱,放在江南养大的,十四岁那年接回来。
就在回来的途中,遇到作死的谢玙,知晓她那个不为人知的秘密。这辈子重新来,就算把那个秘密烂在骨头里,都不会再提一个字。
沈汭意气风发,牵着萧坤宁的手就要往外间走,萧坤宁望着她英气的脸庞,恍惚地想起谢玙的话:抛弃沈汭、利用文与可……
前世里两人度过一段美好时光,初回萧府,府里的下人几乎将她当作傻子看,就连洛氏都对她身上的粗鄙之气看不习惯,三番两次让她来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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