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思远身在边关多年,早就将长安城内的局势摸得清楚,谢玙的说法如何不知,他心有不甘,道:“朝堂震荡不安,皇帝与太后不和,皇帝与丞相失和,终究会引来大难。”
“这些话是高阳王同您说的?”谢玙冷冷质问。
沈思远蓦地停了下来,面对谢玙冷酷的神色,他选择性隐瞒下来:“你当我是傻子?”
“先帝当年离去的时候有意将皇位给他,可以看得出他定做了什么事,您觉得他还怂吗?”谢玙起身将两盏空酒杯斟满酒,澄澈的酒液在烛火下倒映着她一双深渊无波的眸子。
“王爷,我一直在找逼疯我母亲的那个人,也是后来冒着风险救我出去的人。”
沈思远端起酒盏的手微微一颤,酒就从杯中溢了出来,“是他?”
“我不敢猜,江南顾宗是为颜相办事,可这次未经审讯就将所有的事都说了出来。”谢玙猜道。
“迫不及待地招供了?”沈思远微微有些不可置信,颜怀桢这么多年来同太后一道把持朝政,赵冕几乎是痛恨至极,颜家倒得有些快了?虽说皇帝筹谋,可这次是事情里是贪污案,颜怀桢不会那么没有分寸。
他思考了会,不得不道:“除了皇帝还又别人的功劳?”
谢玙没有立即回答,前世里她被仇恨蒙蔽眼睛,背后的那人是谁也不想揪出来,也正因为她的盲目自信才导致自己杀了太多的人,杀戮太多。
等到她去接母亲的时候,废弃的宫殿里早就没有人了,去了何处,她根本就查不到。
“想来颜家是遭所有人的痛恨了。”她轻轻一笑,扬首将酒盏中的酒灌入咽喉中,呛得连连咳嗽几声。
沈思远从她的咳嗽中听出些许不对劲:“她为何会疯?”
“突然就疯了,每每抓着我的手就问天亮了吗?问我为何要毁了她。”谢玙挺直的脊骨终究稍稍弯曲下来,深邃的眼眸里漾着恨意,压抑不住的愤恨就像浪潮一样快速又蛮狠地打了过来。
那段不堪的记忆刹那间就涌上脑海,宫殿里的日子让她几乎忘不掉。
破败的屋檐,墙面山的斑驳,四面迎风的殿宇……
她猛地吸入一口气:“我很想知道当年母亲怎地落到那样的地步,您可知晓?”
谢玙面色阴鸷,精致的五官上涌起不属于她的愤恨,素日里修长的五指狠狠握成拳头,对面的沈思远见到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后给她将酒斟满:“旧事过去了……”他恍惚顿住,联想刚才的事猛地反应过来:“逼疯她的人是高阳王?”
谢玙没有说话,默然代表承认。
沈思远坐不住了,凳子上长了钉子,无法安坐,在屋里来回走了几遭,耐不住地问谢玙:“都是你的猜测?”
“猜测罢了。”谢玙再度饮了一杯,不管沈思远再这么问都不说话了。
一杯接着一杯,沈思远没醉她就醉了,晕乎乎地坐在桌旁,对着灯火说话。
沈思远不知她这些年的经历,只能任由她自斟自饮,最后听不懂她的话后就让人去找了萧坤宁过来。
“她好像喝醉了。”他将最后一壶酒拿了就走,连连叹气后才离开。
谢玙托腮,就这么看着灯,眼睛眨都不眨,本就嫣红的唇角就像沾了露珠般晶莹,时而绽开时而抿着,声声细语,听起来绵软动听。
“萧坤宁、傻子、小骗子……”
萧坤宁没靠近就听到这么几个词,本着不欺负醉鬼的道理让人去熬醒酒汤,自己陪着醉鬼坐下,凝视她微醺的脸色,“谢小玙,你最喜欢谁?”
谢玙不理她,盯着灯火的眼睛发涩,修长的羽睫一颤一颤,口中嘟哝几句就是不说话。
萧坤宁没办法,将她的宝贝灯火取走,自己坐在灯火的地方,“谢小玙,你喜欢萧坤宁吗?”
“萧坤宁是谁?”谢玙眼皮子搭着,红扑扑的脸上添了几分孩童的稚气。
“那你喜欢谁?”萧坤宁重复刚才的话。
谢玙掀起眼帘:“喜欢、小、傻子。”
萧坤宁握紧拳头瞪着她:“小傻子不喜欢你,喜欢文与可。”
“小傻子……”谢玙欲言又止,换了一只手托腮,抬手就敲了萧坤宁的额头,“你个骗子。”
萧坤宁撇撇嘴,不屑道:“你很聪明吗?”
“聪明,小玙最聪明。”谢玙自信地扬首,迷离不清的眸子也亮了起来,眉眼一动就凑到萧坤宁的面前,低声告诉她:“萧坤宁最傻、我喜欢傻子。”
萧坤宁:“……”
婢女送了醒酒汤过来,谢玙不肯喝,萧坤宁让人取了干净的酒盏来,将醒酒汤倒进杯子里,挨个排在谢玙面前,“喝酒吗?”
谢玙狠狠一点头:“喝。”不等萧坤宁催促就端起一杯酒喝了,酒入咽喉就皱眉不解:“好像不对。”
酒鬼不好哄,萧坤宁索性当着她的面自己就喝了一杯,“哪里不对?”
谢玙这才信了,一股脑地将剩下的‘酒’都给喝完了,最后靠着桌子就睡着了。
萧坤宁让余音将她弄回卧房。
夜色凉如水,明月尤其圆盘凝于天际,亮堂而璀璨。
到了卧房后,谢玙躺在榻上就像昏迷了一样,任谁也喊不动,好在醉鬼不吵不闹,躺着就睡着了。
婢女伺候她梳洗,萧坤宁累得给自己倒了杯水喝下,榻上的人又在嘀咕说话,说些什么也听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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