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桓突发奇想地提议道:“不如猜一猜北周的官员要撞几次柱子?”
鳄鱼的眼泪只是短短一息慈悲,转瞬即逝,快得像是清晨花叶上的露水,而幸灾乐祸的落井下石声才是最永恒的人性,永远也不会过时。
在三人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门旁边的管事匪夷所思地擦擦额头上的冷汗,简直不敢相信这埋汰劲儿居然是出自血缘相连的一家人。
事实是三人都想错了。
谢容华写给凤陵城的传讯符中,每每有诸多抱怨之语,变着花样很费心思地问候了一番北周官员的祖宗十八代,听她语气好像恨不得下一刻就掏出归元刀把人打爆,连带着半个含元殿一起炸飞到朱雀大街。
甚至远到宣武门也不是不能考虑的事情。
当谢容皎为北周官员生命安危提心吊胆一把后,传来的消息却说新君仁慈宽厚,大有海纳百川之气度,朝中百官畅所欲言,打开了尘封十几年的嘴皮子,一个个快活似神仙。
江景行沉默了一会儿,确认道:“那个新君的名字是叫谢容华,凤陵城谢家出身吗?”
传讯之人莫名其妙看着江景行,边点头边合理怀疑着圣人在和摩罗一战时打坏了脑袋。
啧,这么说来,圣人还真是个高危职业。
江景行吁了一声道:“还好还好,方才我险些是以为是我莫名其妙跨越了几十几百年的时间来到别的时候,要么是北荒那边东山再起复立新君。”
谢容皎冷静地端起了茶盏,“在初春这种时候,茶水泼脸还是有些凉意的。”
意为江景行若真是脑子糊涂,他可以给他来一记清醒的。
江景行顾不上讶异谢容华这边,开始沉痛扼腕感叹起谢容皎变了,再不是他们两人刚刚表明心意时那个温柔体贴的可爱阿辞。
谢容皎一言难尽:“就师父你的形容,我觉得你当真需要清醒清醒。”
江景行并没有受到区区一盏茶水的威胁,经过回忆他们刚开始在一起时那些美好的时光,情绪一发不可遏制,痛心疾首指责起婚姻果然是爱情的坟墓。
谢容皎:“”
他终于克制不住了自己的心里话:“可是我们还没办合籍大典。”
连墓地都没选过址,让爱情过早地抬脚跨进根本不存在的坟墓,未免也太过不讲道理。
很快谢容皎后悔不已,甚至对那盏茶水咬牙切齿。
真该将那该死的茶盏粉身碎骨的。
被江景行在床上折腾着腰也酸疼不止,嗓子也沙哑不已的谢容皎揉着哭得泛红一圈的眼眶面无表情想着。
谢容华的传讯符很快随后就到,解释着一场反常:
“对于敌人,我自可持着太平刀,丝毫情面不讲,直接给他来记狠的,叫他看看是谁说的话做准做数,趁早熄了乱七八糟的心思。
可朝中的官员绝大多数不是我的敌人。
他们是我需要之人,是我需要他们,将北地这半片天下治理得井井有条,繁华兴盛。天下万民托我以天下,我接下这担子,就该有包容天下的心胸。又如何能够包容不了朝廷之上百官的畅所欲言?否则,我以何面目去见托我天下的万民?”
没等江景行发表一番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的言语,痛哭流涕表示着自己有眼无珠,看错谢容华的时候,只见她结尾笔画又暴躁潦草起来:
“道理我都懂,就是控制不住想拔归元刀的手啊—”
那一连串的“啊”起承转合,意味十分丰富,充分形象得表明了谢容华濒临崩溃的内心。
“啊”过一段后,她字体结构又严谨回去,勉强能看的那种:“幸好有优游在,他们一起吵也得顾忌着一二。沈溪听闻我大开言论,百无禁忌,更是带着书院学生一同赶到,总能将那一群老不死的辩驳得哑口无言。”
思及书院学子那总算能舌战群儒,满足平生将北周朝廷官员一个个指着鼻子骂过去的心愿,谢容皎不禁笑起来:“只是苦了沈师兄和院长。”
沈溪要在这动不动上百人的阵仗之间调停,当然很苦。
好在眼下已然是春日,春风剑得用,不行还剩下拔剑的一条路可以走。
而院长日日盼着一群乐不思蜀的小崽子盼成望夫石,则要更惨一点。
翻到最后一页,只见谢容华字体经历过前面的开阔大气,杂乱愤怒,扬眉吐气,最后很有点看破红尘的心平气和意思:“书院学子骂至兴头,自己内部骂成一团不说,连我也骂得毫不留情,算了算了,被骂着骂着也习惯了,好皇帝哪有不挨几个骂的道理?不说旁的,我筹办和优游的婚事去。”
不知是经历过前面谢容皎一句“未办过合籍大典”无心之语的刺激,还是受绝不肯落于谢容华后的熊熊妒火驱使,江景行开始蠢蠢欲动谋划着一场合籍大典。
当然是被谢桓无情打了回来。
他冷着脸,“啪嗒”一声摔了一叠请柬到桌上:“法宗玉盈秋继位掌门的大典;剑门现任的掌门杨若朴等方临壑破大乘出关后,也将退位让贤,磨蹭几十年终于能实现他和修行缠绵至死的愿望,自然是要大办的;还有书院院长,等沈溪一行从镐京城后来说,也说将放手书院的事物。”
“再加上初一和优游的大婚。”
江景行喃喃道:“简直是漫天的请柬漫天的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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