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好在,女贵人认识菜苗,小贵人也没有再认错菜苗与杂草。
老农又等了一会儿,才彻底放下心来。
老农放心了,嬴小政却慢慢感觉到了拔草的痛苦之处。
他向来是个聪明的,眼力也好,只要集中精神,根本不会发生认错菜苗的情况。
但这种精神高度集中的状态,是很累的。
嬴小政没坚持一会儿,就松懈了。
一松懈,他就发现自己已经拔完了一行菜苗的杂草了,简直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棒呆了。
嬴小政正要转头和赵馨汇报这个“喜讯”,一转身,才发现自己的腰因为弯太久,酸了。
“嗷——”
赵馨:“……”
这什么鬼叫声?
等赵馨回头,直接就对上了嬴小政泪眼汪汪的眼睛。
她反应过来后,有些着急地走到嬴小政旁边,一把将人拽起来问道:“政儿你怎么了?”
嬴小政委屈:“腰疼!”
赵馨愣了下,旋即“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不会一直是站在弯腰在拔草吧?”
嬴小政一顿,半晌说不出话来。
赵馨立刻明白了,顿时大笑起来。
其他侍卫听到嬴小政之前的叫声,还以为遇上了什么危险,顿时一拥而上,飞快赶到二人身边。
嬴小政听到脚步声,瞬间敛下了脸上的委屈,变得威严无比。
赵馨看得一愣,旋即笑得更大声了。
等到侍卫们过来,只能看到一个哈哈大笑的太后,以及旁边威严无比,好像不是到乡间做农活体验生活,而是到田间巡视领土一样。
侍卫们被唬得一愣一愣的。
若不是赵馨一直在笑,他们只怕都要忘记自己之前在干什么了。
嬴小政觉得窘迫,赶紧将一头雾水的侍卫们打发回去继续干活儿了。
等人走后,他才看向赵馨:“阿娘,难道你不是弯腰拔草吗?”
赵馨止住笑,蹲下来给他示范到:“当然不能站着弯腰拔草,这样短时间还好,时间一长,你的腰还要不要了?最好是蹲下,一边走一边拔草,虽然效率不及弯腰,但不会腰痛啊。”
说完她又乐了下,提点到,“记得拔一会儿草就站起来活动一下,这种姿势虽然腰不疼,但膝盖与脚也会觉得难受,久了也疼。”
但这个姿势已经是对身体负担最轻的了,那些真正的老农们,可不会时常站起来休息,经常是拔完一整块地的草才会起身。
若非如此,那些农民为何大多脊梁都是弯的,走路姿势也奇怪?
田间劳作,对身体的损害真的太大了。
但即使时常休息,等到一整块地的杂草除完,嬴小政起身时也忍不住打了个踉跄,只觉得全身上下腰酸背痛,恨不能立刻回到宫里大睡一场。
太累了!
嬴小政委屈巴巴地看向赵馨:“阿娘不难受吗?”
赵馨笑了笑:“也还好?我毕竟一直没断过习武,平常又经常往外跑,虽然有点儿不舒服,但也还在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
嬴小政也习武,但到底时间太少,这段时间又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所以才会反应这么大。
不过……
“拔草在这些农民一整年的所有农活儿中,已经是最轻松的了,”不然那个老农也不会将这个活儿交给他们母子,“只是拔草你都这么难受,若是再让你去挖地犁田,让你插秧施肥……”
赵馨视线落在仍在挖地的老农身上,叹了口气,“这样的农活儿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将他们困在了这片土地上,完全想不到其他出路。”
一来律法不允许,二来生活不允许。
为了获得足够一家人生存的食物,哪怕再苦再累,他们也只能将所有精力花费在土地上。
如果一家人的温饱都没办法保证,谁还会去读书识字呢?
嬴小政瞬间忘记身体的苦累,视线落在老农身上。
从他身上,嬴小政仿佛看到了千千万万个与他一样,被生存困在土地上,找不到其他出路的百姓们。
而这些,都是他的子民。
他们,就是用这辛苦又回报微弱的劳作,供养了秦国王室,乃至于整个秦国。
可之前,他甚至大言不惭地说,要教导他们知识。
他愿意教,可其他人哪儿来的条件学呢?
这些温饱都成问题的农民,才是秦国基数最大的一群人。
嬴小政沉默许久,再抬头,眼底最后一丝天真稚气褪尽,里面充满了一往无前的坚定,看向老农的目光,也多了一丝包容。
从书上看到再多,也不如亲眼看到现实,甚至去体会现实。
赵馨欣慰地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
她的孩子,也长大了。
多年后,赵馨也时常回想起这一幕,她仍记得,自己最开始其实只是想要让嬴小政体验一下百姓的生活,以免让他养成了“何不食肉糜”的见识。
这样的人做皇帝,对整个国家都是一种灾难。
虽然知道嬴小政就是嬴政,其实根本不存在这种问题,但她还是忍不住担忧,毕竟既然穿成了他的母亲,就要对他的人生负责。
何况,若真不管不顾地将嬴小政养成了那种人,她也无法确定以后灵魂合一,嬴政会不会受到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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