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埋伏在白桦林里的黑衣人,还是王庆、马千户及护着马车的宛州士兵和城内守军,都全神贯注对峙着,等着对方先出手。
四周静极了,急促的呼吸声清晰可闻,树上积雪落下的簌簌声也听得清清楚楚。
正在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而近,伴随着的是熊熊燃烧的火把和说话声吆喝声,听着像是辽人语言,中间夹杂着一两句汉语。
马蹄声越来越近,火把照得来路亮堂堂的,接着便是萧六郎的声音:“前面是怎么回事?”
接着他便大声呼唤道:“宋姑娘,你还好么?”
宋甜静静地往外窥探着。
紫荆听到声音有些躁动:“姑娘——”
宋甜低低安抚她:“这辽人怕是不安好心,那些黑衣人有可能也是他的人,这会儿他来扮好人,好瓦解咱们的防备心。”
跟紫荆说着话,宋甜依旧在观察着外面的动静,见那萧六郎锦衣玉带打扮得异常光鲜,满脸是笑志得意满,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略一思索,掀开车帘探出头去含笑道:“萧六公子,您怎么来了?”
萧六郎率众到了黑衣人身后,那些黑衣人略一犹豫,这才有一部分转而把刀尖对准萧六郎等人。
萧六郎收敛笑容,正色道:“在下听说宋姑娘离开,想着赶上来跟宋姑娘说句话——对了,这里是怎么回事?”
宋甜笑容灿烂:“萧六公子,难道您没看出来?难道这些人不是您的人?我刚才可是听到他们在用辽语对话!”
黑衣人一阵躁动——他们一直未曾用辽语说话!
萧六郎一时语塞,他也不能肯定提前埋伏下的黑衣人到底有没有说辽语。
他正要矢口否认,却听得围住宋甜马车的黑衣人中忽然传出磕磕绊绊的汉语:“别……废……废话——”
接着便是一串叽里咕噜的辽语。
宋甜当即大声道:“萧六公子,您还要否认么?”
萧六郎眉头皱了起来,瞪了方才出声之处一眼,心道:哪里来的废物,坏我大事!
他当下一不做二不休,含笑道:“既然被宋姑娘识破,那在下就索性撕破脸皮。宋姑娘,你就从了我吧,我人品英俊,家道富贵,跟了我——”
只听“咻”的一声,一支快箭破空而来,径直朝着萧六郎的脑后射去。
萧六郎周边的卫士反应很快,挥刀格开了这支快箭,只听“嘣”的一声,这支快箭没入马车壁中。
谁知瞬间又有数箭连珠射来,竟是最厉害的连珠箭箭赶箭,卫士用尽全力,也只是隔开了前两支箭,最后的一支箭疾如闪电没入萧六郎肩膀。
这支箭力度极大,萧六郎瞬间向下栽倒。
黑衣人顿时乱了起来,纷纷上前保护萧六郎,场面一时混乱之极。
宋甜用力在车前壁上拍了一下,低喝道:“往前冲!”
秦嶂也在等这个机会,几乎与宋甜同时发出了指令,王庆是□□湖,马千户久经沙场,都在等这个机会,众人配合默契,护送着马车往前方冲出,把战场留给处在最外围的自己人。
马车飞驰,颠簸得车厢中的宋甜和紫荆东倒西歪。
宋甜紧紧搂着紫荆,两人靠在车厢角落里竭力固定。
后面的喊杀声惨叫声越来越远,马车驶上官道,前方城门近在眼前。
进入城门之后,马车这才停了下来。
宋甜急急问秦嶂:“要不要叫人去帮你们王爷?”
能够射出力道那么大的连珠箭,据宋甜所知,只有赵臻和他的弓箭教习。
弓箭教习远在宛州,方才射出连珠箭射倒萧六郎的人一定是赵臻了。
秦嶂见宋甜已经猜到是豫王来解围了,便说了实话:“宋姑娘,王爷自有计较,属下的任务就是把您安全送回金宅。”
宋甜沉默片刻,低声道:“传话给大家,今晚之事回到金宅都不要提,免得舅舅舅母担心。”
秦嶂答了声“是”,自去传话。
马车缓缓启动,向前而去。
金太太今晚亲自下厨,蒸了宋甜爱吃的宛州扣碗,正等着宋甜回来。
宋甜命人去柳林酒楼叫了几个席面送到西偏院为众人压惊,自己洗了手脸,换了家常衣裙,在上房明间陪舅舅和舅母用晚饭。
蒸扣碗是宛州的特色,金太太蒸了一碗条子肉,一碗肉丸子,一碗炸排骨,又蒸了一碗炸莲条,一碗素丸子和一碗炸豆腐,三荤三素,全是宋甜爱吃的。
宋甜今日受到惊吓,晚上就化惊吓为为食欲,竟比平时饭量还要大不少。
金太太在旁见了,想着宋甜是白日太累太饿了,便又给了夹了一个肉丸子:“你还在长身子,多吃点也无碍。”
宋甜用罢晚饭,挨着金太太趴在罗汉床上,眼前摆着一本书,心里却在想赵臻。
她对赵臻信任得很,坚信赵臻一定会活捉萧六郎,因此毫不担心他的人身安危,只是怕他晚间过来看自己时还没来得及用晚饭,便问金太太:“舅母,您炸的这些条子肉、排骨和丸子,厨房里还有没有剩的?”
金太太拍着宋甜的肩膀:“既然炸一次,自然炸不少的,你放心,明日还给你蒸扣碗。
宋甜撒娇道:“舅母,我觉得宋百户晚些时候也许会过来,到时候让厨房给他蒸几个扣碗,煮一小锅碧粳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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