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使团来到张家口堡, 护送的人正是辽东镇总兵宋越,也就是赵臻。
宋志远得到黄连传来的密信,明明可以告诉赵臻, 却没有直接告诉赵臻, 而是让宋甜派人去告诉赵臻,为的还是宋甜。
只是没想到赵臻这么快就来到宋甜这里, 那他见到宋甜派去的人没有?
宋志远心乱如麻, 忙起身还礼。
宋甜也想到这一点了, 她上前一步拉住了赵臻:“臻哥, 我派刀笔去见你,你见到他没有?”
赵臻笑了:“在路上遇到了。”
他看向宋甜,眼神温柔:“你要说的话, 刀笔都和我说了。”
宋甜和宋志远都看向赵臻,宋甜深吸一口气,这才开口问道:“那——你是什么打算?”
宋志远也想问这个问题,眼睛盯着赵臻,等着他回答。
赵臻见宋甜父女俩都眼巴巴看着自己,笑容加深:“咱们坐下说。”
宋甜亲自斟了一盏茶,送到了赵臻手里:“你先喝口茶。”
又问他:“还没用晚饭吧?跟我爹一起喝杯酒如何?”
赵臻自然是答应了,在宋甜原先的位置坐了下来,用紫荆送来的湿手巾擦了手,与宋志远对坐饮酒。
宋甜打横坐下。
接连饮了三杯酒之后,赵臻这才开口道:“太子是假疯。”
不待宋甜开口,赵臻便道:“是我让他这样做的。被父皇关了这么久,大哥已经濒临疯狂,常常自言自语,无故哭泣,有时会几天几夜不睡,一直在写青词,写完就一篇篇立在庭院里读,说是读给父皇听……”
他抿了抿嘴唇,眼中现出恨意:“我得到消息后,与皇后密谈,为了救大哥性命,这才想出了这个法子。大哥只有疯了,父皇才会放心,才会放过他。”
“大哥如今终于‘疯了’,父皇正在筹划废太子立韩王之事,在立韩王之前,父皇会把原先指向太子的矛头,全部指向我,直到我像大哥一样,或死或疯,无法与赵致抗衡。”
宋志远听了,觉得浑身发冷:“王爷,你和太子,毕竟是陛下的亲生儿子……”
赵臻眼中含泪,亮晶晶的,浓长的睫毛也有些湿。
他嘴角扯了扯,呵呵笑了:“在父皇眼中,只有萧贵妃才和他是一生一世一双人,只有赵致才是他的儿子,我和大哥都是时刻提醒他曾经为了得到权势屈服的证据,是他的屈辱,是内阁掣肘他的工具,是赵致登上帝位的绊脚石,只有把我们这两块绊脚石一脚踢飞,他和萧贵妃、赵致,才是名留青史的完美的一家三口。”
宋志远因为过分惊诧,半日方道:“真是疯子,真是疯子啊!”
永泰帝可不就是疯子么!
可怜他宋志远连一个儿子都没有,只有一个女儿,常常担心百年之后宋氏绝嗣。
陛下有三个儿子,却非要弄死弄疯两个,只剩下那个心爱的——这不是有病是什么?
将来记到史书上,后人怕是都不会相信。
宋甜是经历过前世的,自然知道赵臻说的都是真的。
她握住赵臻的手。
赵臻的手微微发颤。
前世她还是一抹幽魂时,曾在深夜的老梅树下,眼睁睁看着赵臻为了永泰帝的偏心痛哭失声。
宋甜知道永泰帝做的事对赵臻的打击有多大,从小到大,他都和太子一样,期望用自己的优秀来换取父皇对自己的夸赞,却直到长大成人,才明白原来他越是表现得优秀,他的父皇就越想把他扼杀,好给最心爱的儿子赵致铺平道路。
宋甜握住赵臻的手,低声道:“臻哥,我,我爹,还有黄连,我们都站在你这边。”
赵臻含着泪笑了,抬眼看着宋甜和宋志远,道:“父皇宣召我进京,我这就进京,倒是要看看,他老人家究竟想做什么。”
宋志远忽然道:“这会儿谁守在外面?”
赵臻道:“是我的人。”
宋志远这才放下心来,压低声音道:“我有一个法子,不知道行不行。”
他端起酒盏,作势往酒盏里抖了些东西,道:“王爷若是能和内阁联合,再把负责京畿防卫的人换成自己人,我可以想法子让陛下——”
宋志远举起杯子,把酒液缓缓倒在了炕桌上,眼睛看着赵臻。
他可以想法子跟黄连联合,出手毒死永泰帝。
赵臻没想到自己未来岳父居然是个潜在的野心家,不由笑了,道:“岳父大人,我自有计较,到时候再说。”
他沉吟了一下,道:“一定要等各方面都做好万全准备,再动手也不晚,否则只会打草惊蛇。”
赵臻轻轻道:“第一步,就是想办法让父皇调宋越及其麾下军队进京。”
宋甜忙道:“你不就是宋越——
赵臻凤眼熠熠生辉:“如今宛州的豫王,正是我的表弟沈博,我三舅的儿子,他自少年就在军中成长,熟知军事,我和他到京城会合,我做豫王,他做宋越。”
宋甜还是觉得这个计策不是很完备:“你和他长得那么像,陛下不会怀疑么?”
赵臻微笑起来:“我舅舅家好几个表兄弟与我都长得相似,沈博之所以最像,是因为易容之故,换回身份后,洗去易容,我父皇也看不出破绽的。”
宋甜想象了一下见到好多与赵臻相似的人的场面,不禁有些神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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