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文抹了一把脸,只是眼泪有些过于汹涌,怎么都擦不干净,这有点像是潮乎乎的梅雨天,任凭你怎么擦,桌面上很快又会蒙上一层薄薄的湿气。
这件机器不是很没管,但是生产出的黄麻纤维足够的柔软。
碱改法的脱胶处理,让这纤维足够的精细。
“能用吗?”
陶永安觉得这一捧软绵绵的东西,比棉花还要柔软。
“还得做无纺布,这样可以阻碍纤细的纤维进入人体,背胶的话我最近一直在琢磨玉米胶,差不多有了点思路。”
“那你抓紧,我有点迫不及待了。”
陶永安觉得这只能算是半成品,他想要弄出成品来。
“我妈七月份过生日,你说能赶得上做出成品送给她吗?”
还有两个月。
阮文双手捂脸,把眼泪擦干净,“能,事在人为,无纺布的原材料就是涤纶,我过会儿写信问问谢蓟生他那边情况怎么样了,实在不行就先托他问上海那边借一些。”
“那玩意到底怎么做,棉厂有吗?要不咱们自己弄台机器算了。我觉得这玩意儿将来说不定会很畅销,咱们自己有技术,那就有竞争力,到时候不用看外国人的脸色。”
他们系打算引进一条机械加工设备,报备到了省里,希望省里能批条子批钱。
结果呢,省里头的意思引进设备没问题,但是需要引进国外的设备。
陶永安听说这件事的时候气的牙痒痒,他就不明白国产设备怎么就不行了,非得上贡似的把这钱交给那群洋大爷。
“那行,我打电话问问汪常阳,他应该比较懂这个。”
陶永安嘿嘿一笑,“那行,咱们先去打电话,回去睡觉。”他把机器停了下来,锁上了这个实验室的门。
机械制造系的实验室有六间,陶永安独占了一间,系里头主任袒护,他又是请其他同学都改善了一下伙食,其他人也不好说什么。
这也不能怪陶永安过分小心,他和阮文为了这个玩意儿折腾了那么久,自然是做好保密工作。
不然别人把他的机器给弄走了怎么办?
到时候哭都来不及。
小心为上,总是好的。
阮文去招待所那边给汪常阳打电话。
招待所的服务员都已经眼熟了她,阮文又大方,每次都不用找零,服务员倒是乐意她来打电话。
汪常阳那边很快就给了回复,“无纺布的话我之前有做过研究,当时是建议厂里生产这个,我们还真有这么一台机器,不过厂长没听进去。”
“那你的意思,那台机器现在还闲置着?”
“嗯。”汪常阳深呼吸了一口气,“阮文你听说了没,咱们市里头好像要引进一条国外的棉纺织生产线。”
阮文离开安平后,联系最多的应该是陈主任,她来省城开会的时间多,总会找机会来看看阮文。
“陈主任没跟我说这件事啊。”
“大概是不太想麻烦你吧,我让人打听了下,现在不是鼓励创业吗?那好像是个民营厂,我想真要是搞起来,二棉厂怕是会遇到麻烦。”
二棉厂当初选址安平,有接近棉花产地的意思。
如今来了竞争者,一方面会促使二棉厂改革,另一方面怕是会增加成本。
如果那个民营工厂先进,只怕是会把二棉厂压的死死的。
阮文叹了口气,“我过会儿问问陈主任,看她现在什么情况。”
她留下的那一套会计记账准则,怕是没什么用。
那改变不了什么,除非张厂长打算改变。
可阮文的认知里,张厂长并非锐意进取的人,让他改变太难了。
阮文接着给陈主任打电话,她人不在,春红大姐接听的电话,“阮文啊,你最近怎么样?挺好的就好,主任前两天身体不舒服,请假休息呢,厂子里挺好的啊,你说咱们厂的那台无纺布机器?哦哦哦,我知道的,那不是邻县要建厂,要跟咱们厂合作,厂长瞧不上人,打算用那台机器抵数,说是技术入股呢。你说谁提出的?就那边厂子里来了个洋人,他看了一遍说那台机器还算有点用。”
艹。
阮文骂了一句,“红姐,厂长在厂子里吗?”
“在的,阮文咋了,有什么问题吗?”
“主任是不是为了这件事跟厂长吵架了?”
“你咋知道的?”
阮文就知道!
陈主任虽然这些年来一直待在小县城,可她有见识,很善于接受最新的消息。
那个外国人肯定不会做慈善,他既然指明了要那台无纺布机器,肯定是有大用处。
可张厂长哪听得进去?
阮文想得找个能让他听话的人。
她很快找到了这个人,电话又打去了一棉高厂长的办公室。
“小阮同志啊,你说天津的谢厂长需要那个无纺布机器?好好好,我跟老张打电话,什么外国人,先紧着谢厂长来。”
接连三通电话,阮文无力的倚在那里。
“你说对了,咱们就得自己生产,不然这么点家底都要被人惦记着。”
一群王八羔子,就仗着国人无知不懂这些,所以坑蒙拐骗。
阮文紧紧抓着听筒,本就纤细的手指因为太过于用力而泛白。
她正要继续打电话,有电话打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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