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会是晚上七点半开始,时间还早,阮文就拉长晚餐战线,一点都不着急。
凭着旁边的埃文斯再着急上火,她都不慌不忙,时不时还点评一句这菜切得不好。
过来聆听顾客意见的赵经理在小本本上记着阮文的提议,不住地点头表示知道了。
“不过云楼给我的体验也不错,希望下次再来时,菜色能有些改进。”
赵经理一脸得体的笑容,“一定一定,能让阮小姐满意是我们的荣幸。”
瞧着阮文起身,赵经理连忙搭把手。
服务态度超一流。
所以价钱也是超一流。
“埃文斯先生,我先回去换衣服,过会儿会去舞厅,到时候我们再谈。”
一直不敢贸然打扰的英国人在听到这话时觉得悬在心口的石头终于落了下来。
“好好好,我恭候阮小姐。”
阮文听到这话拧了拧眉头,觉得格外的讽刺。
几十年前,租界立着“华人与狗不得入内”的牌子。
就连建国后有很长一段时间,上海大饭店的某些楼层也不对国人开放。
如今这个外国佬对她极为恭维,她不开口他就在那里老实的等着。
一切的一切,不过是因为自己是他要合作的对象,这个外国佬有求于她。
如果她不是阮文,她哪有这个资格?
阮文觉得心口不舒服的很。
“你要是遇到这种事情,你会怎么做?”
“跟踪他,找个合适的机会,套麻袋。”
阮文忽的笑了起来,“幼稚不幼稚?”
“是有些,但是效果好。”不然还能怎么做呢?
他何尝不知道,这些外国人在国内的地位太高了?
你且去美国去欧洲看看,华人的地位又如何?
可能有什么办法。
谁让他们的国家太穷太落后,没有足够高的地位呢?
阮文低声一叹,“日后会好的。”
会吗?
她前世没看到这一天。
这辈子,怕是也没机会了。
……
阮文换了一身旗袍,来到上海后特意去裁缝铺去老师傅赶制的。
给了不少的赶工费,这也算是派上了用场。
不过旗袍,总需要前凸后翘才好看。
后面阮文做到了,前面的话……
这不是她能左右的呀。
刚换好了衣服,阮文在穿衣镜前转了个身,“好看吗小谢老师?”
花团锦簇的旗袍总是容易压人,不是人穿旗袍反倒是旗袍穿人。
“挺好看的,像是二三十年代橱窗画报上的女郎。”
阮文忍不住乐呵起来,“说得你好像见过似的,那我是不是不该叫你小谢老师,往后叫你老谢,还是谢老呀?”
谢蓟生看着那纤细的腰,盈盈的纤细仿佛稍稍用力就能够折断。
旗袍丝滑之余又透着微微的凉,他忍不住拧了下眉头,收起了那些遐思,“冷吗?”
“还好。”阮文笑了起来,“小谢老师你会请我跳舞吗?”
“你想跳什么?”
阮文稍稍思忖,“探戈会吗?”
“会一点。”
“你怎么什么都会!”阮文很是惊诧,“小谢老师你到底还有多少惊喜是我不知道的?”
“彼此彼此。”
……
埃文斯的舞厅焦急的等待,险些把手里的高脚杯给捏断。
他看到舞厅的门再度被打开,目光连忙迎过去,看到进来的人时脸上神色都变了。
“你来做什么!”
埃文斯没想到,这个女人竟然还敢来。
她险些坏了自己的生意,难道她不知道吗?
丽娜穿着一件素色的旗袍,曲线玲珑足以让阮文羡慕的那种。
这会儿她楚楚可怜的看着旧情人,“埃文斯先生,您需要一个舞伴!”
这是她最后的机会,为了打听这个消息,她把自己的那串珍珠项链都送了人。
可只要还能跟着霍华德·埃文斯,自己还会有源源不断的珍珠项链,不是吗?
人不能只在乎蝇头小利,得有远见卓识。
跟着姓赵的自己能做什么?一辈子都在云楼当一个服务生,固然每天都穿着漂亮的旗袍,可每天要对着那些人笑,她受够了这样的日子。
所以当那个外国人问她,要不要跟他回房间时,她毫不迟疑的答应了。
丽娜已经有些记不清楚那个外国人的名字了,她甚至忘了埃文斯到底是自己遇到的第几个男朋友。
可哪又什么关系。
云楼的那些服务生,再看不起她又如何,吃饭的时候自己坐着,他们只配在一旁伺候着,不是吗?
这样的日子仿佛鸦.片,足以让人上瘾的那种。
直到她认错了人,得罪了阮文。
可这能怪她吗?出入云楼的人莫不是西装革履衣冠靓丽,阮文穿的很寒酸。
这不怪她。
丽娜甚至觉得阮文作为一个有钱人是不合格的。
明明那么有钱,却穿的那么寒酸,像是个乡下来的土包子。
她可不就是个土包子吗?
就算是住在国际套房,就算在云楼吃饭,也一样是土包子。
所有的恼怒和愤恨都被丽娜很好的掩藏了起来,她娇滴滴的看着埃文斯,“这是社交场合,您需要一个女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