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若是自己能静下心来,好好想想,也未必不能理清事情的前因后果——说到底,还是和他聚少离多,再怎么喜欢,再怎么爱,终是少了一份日久天长积累下来的基础,一份没有信任的爱情,又能有多坚固呢?
这一刻,李景悔不当初,也算幡然醒悟,知道他和高悦落到如今这个结局其实错在他身,迁怒别人那绝非君子所为。
因此,他看着面前的两位李家死士,道:“事已至此,错的是我,与你们无关。速速回岗,此事到此为止。”
濯阳和李厚没想到李景竟然不追究,常年无表情的脸上纷纷闪过一丝诧异。但李景话已说出,他们也不便追问,只得应了一声,化为两道黑影消失在了夜色里。
李景望着空中弦月长叹一声,正要回后院休息,就见管家满头大汗地跑了过来,到了他跟前噗通一跪,道:“将军,君主子在房里,砸东西呢!您快去看看吧!!”
李景:“他一天到晚就不能消停一会儿?!”说完,满脸烦躁地往后院去了。
管家跟在他身后,哪里敢接这话?他只知道梁家这位侯府出身的哥儿那真不是一般人能镇得住的主儿。
李景和管家赶到后院梁辰住的院子,还没进门口,就听见一阵阵瓷器落地的哗啦声。整个院里跪了一地的仆役纷纷吓得瑟瑟发抖,大气儿也不敢出。
李景锁着双眉穿过一地的人,走到灯火通明的住寝门口,才推开门就被一只飞来的翡翠花瓶迎面砸来,好在他躲避及时,否则若被砸中,免不了也要鼻青脸肿。
梁辰扔完花瓶,见来人是李景,冷冷一笑。他挺着个大肚子,在一群仆人的搀扶和劝拦下,抖着手指着脸如黑炭的李景,怒骂:“你今日是不是又跑去窑子里找野鸡了?!李景,你不要太过分!我为你李家诞后,你往日找就找了,我有说过你什么吗?!可你今天竟然把那些野东西带进府里?你是不知道我过两天就要生了吗?你这是想让我死啊!!你到底把我当你什么人?!我梁辰就活该被你这么欺负?!!”
李景不言,梁辰气得一袖子又扫掉了一对青瓷花盏,那碎片满地飞溅,有一块砸到了李景的鞋面,他也只是稍稍移开了一步。
梁辰见李景无动于衷,气得再骂。
他骂着骂着突然悲从心起,一串串泪珠滚落脸颊,他不顾众人阻拦,硬是冲开人群,扑到李景面前扬手就打——
手臂被李景一把抓住,梁辰气得抬脚踢他。倒底还是怀孕笨拙,一连好几下都没有踢中,反而自己累得喘不上气来,心里越发苦了。
李景全程一言不发,站得如个笔直的木桩。这时见梁辰似是闹不动了,才开口,道:“书房里的人,你不要动他。”
“我不动?”梁辰惨然一笑,讽刺道:“呸,我动他还嫌脏了自己的手!姓李的,你带个来潮的哥儿回府里,你当外面的人会说你什么好话?!你等着吧,有你——”
‘啪!!’
梁辰捂着脸,不敢置信地看向李景,“你,你竟然打我?!!”
李景似乎已忍到极点,此刻虽还在努力压着,却也听得出那声音里满是怒不可遏,道:“你特么用脑子好好想想,里面那人若是我能动,我还用得着叫大夫么?!”说完,一把推开梁辰往书房走了。
梁辰被他推得一个踉跄,好在仆人扶得及时才没有摔倒。梁辰抽了抽鼻子,抬手抹干净脸上的泪水,回身对他的陪嫁小厮,道:“去查查,将军今日带回来的人到底什么来头?”
那小厮应声退下。
然而根本没等到小厮调查出结果,当晚子时刚过,将军府的大门就被人拍响,来人也不是外人,正是梁辰的亲哥哥梁霄。而梁霄的到来,直接将梁辰心中的疑惑解开了,因为就在他面前,他听见自己的亲哥对李景说‘将军,下官奉皇命来接高侍君回宫。’
高侍君?!高悦?!!
这一刻,梁辰脸上的震惊绝对不比当初李景在花堂时少,他就算想破脑子也想不通一个已经被皇帝收进后宫的人怎么会有一天出现在窑子的野鸡群里,这事任谁来看,也是天方夜谭好吗!
不过,那人若是高悦——梁辰连忙去看李景的表情,遗憾的是李景脸上并无一丝异色。梁辰心想,你还真是能装!他从和李景成亲那天就知道,在李景心里从来没有放下过高悦。这个人、这个名字也是从那天起就成了李景的禁忌!因为,就在他和李景成亲的同一天,高悦被皇上接进了皇宫,还封了良人。
李景冲梁霄点点头,道:“他还需医治,情潮未退。”
梁霄一愣,道:“那下官便在此等高侍君养好再启程。”
“也好。”
李景看了梁霄片刻,忽然笑道:“瑞景,咱们是何时这般生分了?”
闻言,梁霄也笑了下,却只摇了摇头,并未作答。
李景叹了一声,道:“你难得来沽城一趟,今晚陪我喝两杯吧?”
此刻已过子时,李景却邀梁霄喝酒,梁辰一听就知道李景是有心事,他皱着眉想要阻拦,却没来得及,就听他哥梁霄竟然已一口答应下来。
梁辰只觉得,心口有股闷气,不知该往哪里发。这时,梁霄仿佛才顾上他,习惯性地摸了下他的头,道:“小辰早些去歇着吧,为兄这次来得急,明日带你上街买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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