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斐琦最近的风格总体概况就是两个字‘高效’,但真正了解皇帝的人其实是可以看出,不知何因皇帝的内心莫名地带着股躁劲儿,就好似憋着股儿劲儿想一次性解决了大周所有的问题似得。
或许,真是因为焦躁,他叫来这三人,便开门见山问:“三位爱卿对改制可有高见?”
到了这里刘、李两位尚书自然不会再沉默不语,该说得不该说得他们可以全都讲出来了,因为他们都清楚,皇帝单独叫他们来,就是想听实话。
刘尚书脾气略急躁,见皇帝问,便道:“陛下,恕老臣直言,如今局势宜稳不宜变。渭水之堤尚未修好,镇南军分兵参与此事,必然导致南境兵力薄弱,若是此时大举推行新政,恐南境外的蛮子心怀不轨,趁虚而入啊,此为其一。这其二,京属多地蛊惑尚未除尽,这蛊惑吃人更甚蝗虫吃粮,微臣以为此时因尽快除蛊稳定民心为主,民心不稳,江山不定,此时绝非行新政的良机。”
李尚书接过话头,道:“这其三便是今年秋闱刚闹出的乱子,这事如今已至数万寒门学子议论纷纷,朝廷声誉受损甚重。近日老臣与刘尚书商议,应及时想个计策以安抚正统学子之心,打消他们对选拔公平的质疑为首要之务。若是不扶正再生变,孔天下仕子寒心,大周人才日渐凋零啊!”
李景等两位元老都说完,才开口,道:“陛下,臣以为新法并非不可行,改制也并非不可改。”
“哦?”
御书房里的三人全都看向他,等着他的下文。
李景道:“臣以为陛下可先行一隅再行全国。”
周斐琦点了点头,他本来也有这个打算,没想到李景这次竟然跟他想到了一块去。他又看向那两个老头儿,就见那两位似在沉思,便又问李景道:“李爱卿可是想到了合适的区县?”
李景抬起头,直视着周斐琦,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唇角微微一勾,说了两个字:“蓟城。”
“嗯。”皇帝面无表情地回应了一声,立刻明白了李景的用意——蓟城,新任太守乃是高悦的表叔,新官上任三把火,正是适合除旧更新的时机。
再一点,他是皇帝钦点,代表的是高家,而高家所有人都默认了这是皇帝的嫡系,毕竟周斐琦的生身之父便出自这个家族。
只不过,周斐琦登基之后,这些年并未一味重用,而是扶持李家依仗李家,因此世人都道嘉懿帝纯孝智仁,太后福泽恩重。
可李景今日却提议周斐琦以蓟城为新法的试验点,其用意最起码旁边那两位老人精是觉得李景有意试探,或者说帝王对李家早已暗中心生不满?
但是,周斐琦却更清楚,李景会这么提议,只是在提醒他,后宫前朝自古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既然宠爱了他,就要为他的将来打算了。试问,一个没有娘家靠山的妃子,只靠帝王宠幸又能走得了多远呢?
李景还真是用心良苦!
周斐琦心中冷笑。
随即,他又想起此刻应还在他的床上呼呼睡得香甜的高悦,心尖立刻流淌出一股浓稠的甜蜜,也顷刻便冲淡了胸口所有的冷意,令他一颗心重新温暖起来。
算了,只要是对高悦有利的提议,朕又何必去计较是谁提出来的呢?因为,周斐琦太清楚,高悦的心除了自己,再也不可能盛得下别人。
思及此,周斐琦道:“蓟城可行。”
他采纳了李景的提议,御书房里另外三人之间氛围立刻就变了。老位老人精几乎立马琢磨起这周、李之间可能存在着什么矛盾来,而李景则是垂下了眸子,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这一幕,落在两位老人精眼里,更成了李将军黯然神伤心灰意冷,几乎坐实了他们对李家即将错失圣心的猜测!
要知道,嘉懿帝登基后能坐稳帝位绝对离不开太后和李家的支持,如今若李家失宠,莫非皇帝手里已经有了足够的纯嫡系力量可以取代李氏了?
这一刻,两位老尚书望着御案之后年轻的帝王,第一次发自内心地产生了畏惧。
改制推新的大方向好定,具体的推行和细则制定可没那么简单,这里面可容不得一丁点差池,需得详细制定反复推敲,这是一项大工程,绝非一日之功。
这样的一件大事,也绝非一人可以完成,周斐琦便打算择日召集六部尚书并三大学士、四大将军共同商议。其余人都好说,就是四大将军平日都在逡巡边关,眼下最近一次他们回京也要等到中秋,好在中秋将至,并不需要等太长时间。
中秋各番国也都会进京纳贡,那自是一派盛景。说起来高悦应是还没见过呢,他那么爱热闹的人,定然会欢喜。
中秋的时候高悦欢不欢喜不知道,反正最近这两天他是不怎么欢喜。主要是身体负荷比较大,周斐琦疯起来不是人,折腾起人来恨不得连骨头带皮吞食入腹,饿狼一样,一般人是真的吃不消。
高悦自从那天被逼着这也叫了,那也喊了,哄得周斐琦疯魔狂喜后,也换来了几日清静。这两日,在子弦道长和赫连野的精心调养下,气色终于回暖,就是身上还是没什么力气,且有些嗜睡。
这不,今日周斐琦下朝又从御书房回来,他才刚刚从床上爬起来洗漱。为了方便照顾高悦,幸、福两个小太监轮流来极阳殿伺候,今日是小福子值班,小幸子操持景阳宫的日常事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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