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悦好似都没听见他说了什么,把怀里的那两本大朝贡期间礼部安排的接待流程的册子往桌案上一放,齐齐翻开,对周斐琦道:“有标注改动的那本是葛大人做的,另外一本是之前礼部尚书做的。你边看,我边跟你说详情——”
“嗯,慢慢讲,先坐下歇会儿。”周斐琦劝道。
然而,高悦却说:“不行,咱们没有时间了,你先看,听我说就行。”
周斐琦便眼不离册,又竖起耳朵,认认真真‘一心二用’。
就听高悦缓缓道:“这些年,我们所见的礼部尚书实际上是乔府的管家。真正的乔宗乔大人被那个管家拿来替他养蛊了。那个骨蛊之虫吃着真正的乔大人的骨头,却被管家利用,我刚才在乔府碰见了子弦道长,幸好他及时出手,保住了乔大人性命,你没看见,乔大人被那蛊虫啃得只剩一副肉囊,特别凄惨,他连话都说不了,还是暗日给他输了内力才勉强撑起脑袋张口嘴巴,能说几句。你知道他跟我说什么吗?”
“说了什么?”周斐琦边问,手指已经飞快地又翻过了一页册子,可见他是真有一心二用的本事,而高悦也很清楚他这个能耐。
就见,高悦深吸了一口气,道:“他说,他娶的那个乔夫人的娘家有反心!而乔夫人的真实身份,是静娴公主和宝国公的私生女!这件事,你知道吗?”
周斐琦将两本册子合上,道:“这件事我未曾听说过,不过,先帝驾崩前曾留下遗诏,特别交代不论将来发生什么,都让朕留静娴公主一命。”
“为什么?”高悦疑惑极了。他心想,难道老皇帝早就察觉了什么吗?
周斐琦说:“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我虽不知,但这宫里有一个肯定知道。”
“你是说太后?”
高悦转念一想,便想到了那位老人家。
周斐琦看了眼外面天色,道:“随朕一同去永寿宫吧?”
高悦没有异议,走了两步却发现周斐琦竟然没有跟上来,回身一看,他竟然在刷刷写手谕——
高悦便又走了回来,跟周斐琦说:“那些百兽,我让人关西直门外的那个座荒园子里了。”又想起赤云道长在这儿,忙问:“道长,西直门外的那个荒园子如果关了百兽会影响你的奇门局吗?”
赤云道长抽空扫了眼京城地图,道:“囚煞之处,甚好。”
高悦一听,果然京城的风水什么得,古今也可以通用嘛。这便放了心。
周斐琦边写手谕,边抬头看了眼高悦,说了句‘动物园啊’,高悦一开始没明白,等过了一会儿反应过来他暗指得是什么,脸腾得就红了——那些年被迫在动物园里接受‘检查’的高总!
往事不堪回首。
高悦也就不想了,他站在书案边,看周斐琦手谕上写得是:宴请使团改址北苑,取消游京,取消献艺,嫔妃皆随行。
简单的几句话,不难看出帝王决策之果断。而高悦看着改址北苑,心里想得是北苑离北衙禁军更近,而京郊大营在西南,明溪山附近,就算大朝贡当天真得不得不打,那么也是禁军能更快抢得先机。
不得不说,一心二用,还能这么快做出部署,周斐琦的个人军事素养是真得很高,这几乎可以说是一种天赋。
周斐琦将这道手谕写完后,交给大胡子,让他连夜出宫去给葛旺和张侍郎喧旨。大胡子在御书房也伺候了好几年,今日这般动静,他自然明白形势恐怕不容乐观,令了皇命立刻便带了一队侍卫出了宫。
而这时候的高悦和周斐琦则已快步走在了去永寿宫的路上。
这个时辰,太后已经睡了。当然,睡了,并不代表她不知道这两天京城里、后宫中的各种动静,只不过,如今皇帝大了,身边也有了得力的一帮大臣,而她已经上了年纪,这些风浪年轻的时候都经历过了,自然更加清楚越是到了这种时候,她这个做母后的越不该横加插手,把一切决策都交给皇帝,才是对这个养子最大的支持!
因此,当李公公和玉竹来报,说皇帝和毕焰君一同求见时,太后便知道,她的皇儿定然是遇到了某个他解决不了的难题。儿来求母,母又怎么可能做到袖手旁观?!
太后重新穿戴,并没有让周斐琦等太长时间,便到了前殿。
周斐琦和高悦连忙向她行礼,太后道:“这两日,你们两个辛苦了,不要多礼了。李公公,你和玉竹先下去吧,哀家有话要对皇帝说。”
高悦听着太后说话,只觉得这位老人家真是玲珑心思,好像这世间就没有什么能瞒得过她那双慧眼一样。大殿的门在三人眼前缓缓关严。太后这才开口:“遇到了什么难事?这么晚了来看哀家?”
周斐琦道:“确实是遇到了难事,只能来叨扰母后。”
“那就说说吧。”
周斐琦道:“毕焰君去了趟礼部尚书府看望乔大人,得知,乔夫人是静娴姑母和宝国公的女儿。”他语气没有起伏,说完后,就见太后脸上虽没什么表情,眼皮却明显地跳动了一下。
看来,太后定是这事的知情人。
“这事是乔宗亲口说得?”太后问道。
高悦便接过了话茬,道:“太后有所不知,乔大人这些年可受了不少苦……”他从骨蛊之境说起,将今日发生的事说了一遍,末了道:“……我回来时,乔大人已无力再多说,但他所说的乔夫人娘家有反心,到底是指何氏还是宝国公当年留下的势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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