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至近前,李荣儿看清那人的相貌,那一瞬间,她特别想哭——是他?!竟然是他?!怎么会是他?!!
这个跳下水救人的侍卫自然是白鸣喧!
李荣儿站在岸边,愣愣地望着白鸣喧,一时都忘了说话。
齐鞘跑过来,将高悦抱进怀里,边拍着他的背,边小声问他‘怎么样,有没有伤到哪里?’
高悦边咳边摇头,对那侍卫道了声谢,便站起来,准备回去更衣。倒是那个侍卫见高悦要走,忙也跟着站起来,还跟着追了几步,也不知是有什么话要说。
至此,李荣儿才从最初的震惊中回过神儿来。她吃惊又诧异,视线在白鸣喧和高悦之间来回巡视,一时竟搞不懂这两个人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才会有此时此刻落在她眼里这暧昧不清的一幕——这世界到底怎么了?!她入宫还不到一年啊,为什么每个熟人看起来都已经如此陌生了呢?!
齐鞘回头见那侍卫竟然追了上来,略感诧异。不过,想到这人刚才救了高悦,便以为他是追着讨要赏赐,边从袖袋里摸出一片金叶子,递给那侍卫,道:“今日你救了高良人,这是赏你的,拿着吧!”
没想到白鸣喧并没有收那金叶子,而是问高悦:“良人可否借一步说话?”
高悦这才回头看了他一眼,道:“何事?”他不动,便是不想跟他单独说话了。
白鸣喧看出这层意思,李荣儿站在不远处自然也看得分明,只不过,高悦这份拒绝落在她眼里自然又被自动熏染了更多的隐意,反而令李荣儿更加肯定这两个人应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渊源——
可实际上,高悦只是本能的觉得这个侍卫有些危险罢了。他之前种种遭遇,令他对陌生人的靠近都带着天然的机警和抗拒。
白鸣喧便笑着摇了下头,对高悦和齐鞘行了揖礼,转身走了。从始至终他好似都没有看到李荣儿,明明在场的几位嫔妃里李荣儿作为淑贵妃,身边带得人最多,身上的穿戴也更华丽,是在场所有人中最耀眼的一个——
可那又怎么样呢?
在白鸣喧的眼里,她好像就是个空气!
这让李荣儿无法接受!因此,她几乎忍不住就要喊他的名字,可在后宫这生活了几个月,也经历了一些争斗,她的性子也发生了一些变化,最后的一刻,理智回颅,她到底还是忍住了。
可自那之后,她开始暗地里关注白鸣喧的动向。当然,还有高良人。于是,她就发现,在那天之后的七天里,这两个偶遇了八次,每一次只要有机会,白鸣喧都会上前给高良人行礼,还会借此跟他说上几句话,而好几次,高良人皆是说不了两句转身就走,那个情景真得特别像是‘小情侣间在闹脾气,一方求和,另一方却不肯谅解’——这令李荣儿的一颗心凭空裂开了一道口子,有粘稠的血顺着那口子流了下来,可她好似已经感觉不到疼了,因为,她终于坐不住,主动去找白鸣喧了——
她当然没有明目张胆地去找一个侍卫,而是穿上了太监的服饰,来到了白鸣喧所在的侍卫营。那天恰逢白鸣喧换班下来,他回到侍卫所,便如往常一样迅速钻进营房,找到笔墨,又从怀里拿出一沓一直戴在身上贴在胸口的纸,而后提笔描画了起来……
李荣儿来的时候,白鸣喧面前的桌案上,摆了数张人像,仔细看的话,每张皆有不同——每一张都缺鼻子少眼,更是有好几张都是画得同一副眉眼——
这样的画,一般人很难认出画上的人是谁,但李荣儿或许是早有猜测,那些画她就算是站在门口,扫了一眼,也几乎立刻肯定了画上的人就是高悦!
那一瞬间,李荣儿都不记得自己当时是个什么样的心情,她只知道,她当时对白鸣喧说了句“你就是画得再像又有何用?他也照样是皇上的人,与你已是云泥之别。”
白鸣喧早已停下笔,他原本听到门外有脚步声就在收拾桌上的画,可听到来人的声音后,却又停了手上动作。他转过身,这是第一次在这座皇宫里,正面直视眼前的人——
他道:“贵妃娘娘乔装来此,就是为了和我说这些?”
“你也知道我是贵妃?”话一出口,李荣儿又有些后悔,她不是来和白鸣喧置气的,更不是来彰显自己身份的,因此,她忙深吸了一口气,尽量控制自己有些激动的情绪,道:“你怎么进宫来了?”
白鸣喧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会儿,垂下了眼眸——这一幕落在李荣儿眼里令她一瞬间心湖融解,几乎就要落泪,她往前走了两步,抬手要拉他,同时道:“我其实——”
“我其实是来找人的。”
白鸣喧没让李荣儿说完,他垂着眸子,感受到李荣儿在听完他这话后立刻急促的呼吸,马上补充道:“求他一幅像。”
急促的呼吸立刻缓了下来,紧接着,营房内响起了李荣儿透着些阴冷的声音,“高家那个哥儿?”
“是。”
“为什么?”李荣儿有些急促地追问。
白鸣喧终于再次抬起眼眸,脸上依旧面无表情,也依旧没有回答,但他此时看着李荣儿的眼里没有温度,这一点李荣儿看得很清楚。
心又开始疼,但她不想管,追问的声音有些尖锐,“为什么?回答我!为什么不说话?!”她边问边向白鸣喧步步逼近,她或许根本没有发现她此刻的眼神凶悍得好似内心里原本关着一头野兽,此刻咆哮着正要出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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