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的声音还未褪稚气, 此时的她, 是尚未经历一切惨剧的、最纯白的那个“里香”。
“大哥哥?”小里香许久没等到回应,她茫然地歪了歪脑袋。
“啊……没有。”乙骨回过神来, 他在短短几秒内,便对当下的情况做出了判断。
姑且猜测,他和里香都是由于不知名的术式掉落到了这里。
在掉落的途中, 不知为何两人强行分开。
而掉落的地点……从眼前这个年龄更加幼小的“里香”也能推测,八成是回到了过去的某个时间点。
“我刚刚是在找我的妻子哦。”乙骨微笑着给出了解释, “那孩子的名字是‘里香’呢,小妹妹也是吗?”
“啊!和里香同名啦!”女孩显然有被惊到,她差点连手上的花都没抓住, 花瓣簌簌着掉了一地。
“大哥哥还这么年轻就已经结婚了吗?”小里香半是敬慕半是纠结的目光朝他扫来。
乙骨忧太抿笑不语,他只是给小里香看了看无名指上的戒指。
为了不起疑心,里香从前给过的那枚已经被他好好地藏起来了,现在戴在手上的, 是镶嵌着祖母绿石的结婚钻戒。
“大哥哥叫什么名字?”小里香扒拉着他的手指, 有些惊叹地对比着手的大小。
她并不是一个十分自来熟的人, 一般来说, 她也不会和陌生人有肢体上的接触。
但不知为什么……眼前这个人,让她没来由地心生好感,难以抑制亲近的念头。
“前田、阳太。”乙骨眼都不眨地编好一个假名。
小姑娘并没有多加怀疑,她蹲下身,把凋零落地的花瓣用手全部收拢,堆成小小的一团:“这样啊,我是祈本里香哦。”
“里香酱今年多少岁了?”
“唔,八岁。”
八岁……那就是十年前。
他的里香虽然由于死过一次而时间冻结了六年,但倘若加上成为咒灵的那些年月,如今的里香也有十八岁了,比他还大一岁呢。
乙骨忧太以为自己会淡忘十多年前的记忆,但事实却是,他只要稍加回想,所有和里香在一起的画面就像是打上了一层高光滤镜,想遗忘都做不到。
十年以前。
乙骨忧太默不作声,心思已然飘到了天外。
不知道里香现在在什么地方……虽是有[束缚]能确认她此时安然无恙,但不在自己的身边,果然还是很担心啊。
………
里香现在,感觉自己来到了天堂。
她脸色红扑扑地扒着门框,悄咪咪探头,注视着病房里的那个男孩。
窗帘被贴心地拉上,隔绝了大片的阳光,病房内光线昏暗,呼吸可闻,除了里香自己外,就只剩下病床上睡梦中的那个男孩。
里香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屏息凝神地盯着幼小的男孩。
没看多久,里香的心里就泛起一丝心疼。
太柔弱了,这个时候的忧太。
被肺炎折磨的男孩沉入了不安稳的睡眠之中,眉间紧拧,脸色苍白得几近透明,黑色的睫羽颤动着,好似被噩梦困扰许久。
真脆弱啊。
里香小心翼翼地为他捻好被角,生怕漏出一丝动静打扰到他。
她小时候怎么就没发觉到呢?
被病魔侵扰着的忧太,小小的、软软的,像瓷娃娃一样,精美却质脆,仿佛一触即碎。
现在忧太还在因肺炎而住院。
这家医院,就是她和忧太初次相遇的地点。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个时间,好像是忧太七岁左右,她和忧太在病房里遇到了,自那以后她就隔三岔五地过来探病,无所不用之其极地想和忧太在一起。
里香趴在洁白的被单上,淡淡的微笑从唇边漾起。
那个时候的她,还未想过他们的命运就此纠葛不休,在幼小的年岁里,轻飘飘地许下了一生的诺言。
………
乙骨跟着小里香回了家。
小姑娘听说他无处可归之后,很是为难地原地纠结了一会儿,最后试探着对他说,要不要在她家留宿一段时间呢?
听得乙骨心情很是复杂。
他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小时候的里香,似乎太没有警戒心了,也不多想想,万一他是坏人怎么办?
乙骨忧太尚不知道,他在女孩的眼中是自带滤镜的。
“不过奶奶可能不会同意。”说到此处,小里香肉眼可见地消沉了下来,圆头皮鞋踢了踢路边的石子。
“奶奶?”
“嗯。”小里香走在他的身前,背着手,用一种无所谓的语气说道,“因为爸爸妈妈不在了,里香现在要和奶奶一起住。但是奶奶很讨厌里香,所以大概率不会同意的。”
“……这样啊。没关系,那我……”
“但是也有办法!”小里香的声调忽地上扬,她笑嘻嘻地回过头,“里香可以对奶奶说,大哥哥是里香找来的家教。因为没地方可去,在我们家借宿一些时日。”
奶奶对读书人都有着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尊敬。
所以这个说辞,应该就问题不大了。
乙骨忧太关注的却是另一个地方:“家教?说起来,小里香没在读书吗?”
“唔……”女孩闷了一会儿,她不情不愿地说道,“里香的家里出过一些事啦,在那之后里香就退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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