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人站一排就能撑满的狭窄空间, 寂静而昏暗的无光环境。
这就是在他不知道的时候,里香放置整个童年的地方。
乙骨忧太失神良久,呼吸声清晰可闻。
他蹙着眉头,脑仁似乎被刀刃磨过一般尖锐地疼,他手指抵在太阳穴上,用关节死死地按着那个穴位。
冷静下来。他对自己说。
你要冷静,你要镇定,你要保持理智。
不可以再失控了,乙骨忧太。
房间里连时钟都没有,在狭小空间下的时间流逝似乎也失去了能被捕捉的踪影。
乙骨忧太的手放在门把上,仿若雕塑一般静立了许久,然后他一手抹唇,指头点在唇角边沿,将其慢慢地拉高,直至定格在一个恰好的微笑的弧度上。
强行把所有喷涌而出的情绪收拾好来,乙骨转动了门把手。
………
“奶奶?”
听到门被打开的轻响,小里香扭头望去。
她的脸上沾了不少灰尘,手里也正拿着一块脏污的抹布。
玄关处逆着光的佝偻身影,满头的苍老白发,即使看不清表情里香也知道,老人此时定是耷拉着嘴角,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
“你回来了……”
老人就像没听见、也没看到她一样,眼神都欠奉,径直走进了屋内,只是在路过小里香时冷淡地说了一句“动作快点,我回来了都还没打扫干净吗?”
“哦。”小里香早就习惯她尖酸刻薄的说话方式了。
然而,在老人的身影路过柜子时,猛地停顿住了。
她由褶皱叠起的面皮,将眼睛都快挤不见了,但是明明只睁开了一条缝隙,眼睛却像是亮着精光,出了奇的毒辣。
可惜的是,拥有这种其他老人都艳羡不已的目力,这位祈本家的老妇人却只用来关注不值一提的小事。
“里香。”老人沙哑的声音,无端让人背后发凉,“你是不是动了你爸爸妈妈的花瓶?”
小里香瞪大了眼睛,她不可置信地呢喃着:“我只是取下来擦灰……我也没打碎啊。”
“谁准你碰的!”老人的拐杖猛地敲了下地板,她指着里香,“你难道是忘记了以前的事了?怎么,你还想再打碎一次吗?”
里香觉得这不讲理极了:“我没有!如果里香不拿下来擦的话,奶奶看到了落灰的花瓶,又要责怪里香!”
她就不小心打碎了一次,在那之后奶奶看她就像是神经紊乱小脑瘫痪的病患一样,稍不注意她又会打破家里的其他瓶瓶罐罐。
“你还敢顶嘴!”老人的声调拔高,尖利刺耳,她怒不可遏地说道,“打扫了这么久都没把家里弄干净,你是不是晚回家了?哦对了,前不久你好像是在医院认识了一个男生?怎么,鬼迷心窍了,流连忘返了,为了外面的男人连家都不愿回了是吧?!”
老人像是根本没意识到里香才八岁一般,说出的话一句比一句难以入耳。考虑到老人的年龄,也许在她那个年代,对女孩子就是这么的不讲道理?
小里香再也忍不下去了,她仿佛被踩到了爆点,高声反驳道:“才不是!奶奶,你不许那样说忧太!”
眼前的老人,怎么拿她挑刺都可以,但是她没理由去污蔑忧太,他做错了什么?
那是里香唯一的朋友,她在这八年的晦暗时光里结识的,唯一一个会为她着想、担心她、在乎她的朋友。
老人的怒火顷刻爆发,她尖喊着“这么早就开始胳膊肘往外拐了是吧,你个小白眼狼”,一边高高抬起她的拄拐,作势就要朝里香的身上打去。
里香下意识地抱住头颅,紧紧地闭上了双眼。
几秒过后。
疼痛并没有降临。
女孩僵硬地睁开眼睛,看到的是被迫停滞在半空中的长长拐杖,视线再向前望去,老人的手臂被一只手钳住,无法动弹分毫。
“这位老人家,是不是做得太过了?”
啊。是那个大哥哥。
里香呆呆地看着,连放下手都忘记了。
黑发的少年语气十足的礼貌,但他的动作却绝称不上温柔。
他捏住老人的臂膀,就像在捏一块橡皮泥,轻易就可以让它变形,若不是对方是老年人,少年刚刚的那一下就足以让她整只手断裂。
“老人家的身体健壮是好事。”乙骨微笑着道,“但能不能用在正途上呢?”
“你是……什么人?”老妇人表情扭曲之下,充满恶意的面容显得更加丑恶。
乙骨对老人的质问充耳不闻,他自顾自地说道:“你虐待这孩子多少年了?”
他细语轻声地叙述着:“你知道本国有立法吗?对于虐待儿童的犯人,情节严重者,重判可达二十年……啊,不过对于老人家而言,这个数字差不多意味着要在监狱里待到老死了吧?”
“虐待?孩童?”老妇人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她面上的皱皮抖动着,嘴里传出了“荷荷”的漏气般的笑声,“如果真的是正常的孩子我当然会好好照顾,但是、但是,祈本里香她根本不能算一个‘小孩’!”她尖叫着,另一只手直指角落的女孩,歇斯底里。
“孩子?她根本就是个恶魔!她才是杀人犯!她才是魔鬼的孩子!你一个外人懂什么!”
老妇人疯狂地挣扎了起来,乙骨在愕然之下手腕一松,被这个神经极度脆弱的老人趁机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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