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文佯装想起什么似的,道:“关少爷这样一说,我倒想起一件事,您是不是前年卖过一栋观塘六层的楼。”
关真宝忙不迭点头:“是是是。”
乔文笑道:“那关少爷可真是太谦虚了,光那栋楼就值三百多万,包场白芳芳小姐那还不是小事一桩。”
关真宝摆摆手,笑道:“没有没有,那都是外面乱传的,那栋楼是民国时期建的,已经三十多年,不值钱的,就卖了一百多万。这两年也花得差不多了,不然也不用再卖地。”
乔文故作惊讶道:“怎么可能?买您楼的张老板是我一个远方亲戚,我看过他合同的,当时确实花了三百多万。”说着,又试探道,“关少爷,您不会是被房产经纪给坑了吧?”
关真宝果然是个糊涂种子,话说到这份上,他丝毫没怀疑,只笑道:“不可能,这些事都是我家管家打理的,合同也都交给了我,当时好多人都在抛售房产,能卖一百多万都已经不错了。”
“是这样吗?”乔文故意沉吟了片刻,又说,“不对啊,当时我这远方亲戚还去银行借了款的,虽然过去一年多,但事关一百多万,我觉得关少爷还是弄清楚为妙,我把张老板电话给您,您到时候亲自打电话问一嘴,反正也不麻烦。”
他拿出一张事先转备好的卡片,递给他。
关真宝随手接过来,点头不甚在意道:“行,我明天问一问。”
乔文又笑着道:“对了,关少爷说要卖地,是怎样的地?价格多少?”
关真宝道:“一块二十亩地皮,在清水湾附近靠海的山坡,地势不大好,王伯,也就是我管家打探了市场行情,应该可以卖到七十多万。要是乔兄弟感兴趣,我让王伯带你去看看。我们这么投缘,价格好说。”
乔文听到他爆出的价格,并没觉得惊讶,毕竟一栋三百多万的房子,能被吃掉一半的钱,可见这真是个糊涂到底的甩手掌柜,估摸着王伯给他弄份假合同糊弄,他看都不会看一眼的,所以才让老管家如此肆无忌惮的当蛀虫。
主人家的家底可都快被蛀空了啊。
他点点头笑道:“那就太好了,关少爷留个电话给我,好方便日后联系。”
相较于他的冷静,陈迦南则是忍不住震惊地睁大眼睛,他也看出这个关真宝是真有点宝气,没被骗得裤衩都不剩,全是因为家底够厚。不过再这么下去,估计也差不多了。
他几乎是要用同情的眼光看人了。
原本他的态度一直是冷冰冰的,此刻忽然变得柔和,关真宝竟然感觉到了,只是他没意识到对方是同情自己,还以为是在示好,拿出两张自己的电话卡片递给二人,露出一个大大的真诚笑容,道:“哎呀,真跟两位挺投缘的,要是两位明天有空,不妨来我家喝杯茶,一起听白芳芳的唱片。”
乔文点头:“好啊。”
这顿居酒屋的清酒,自然又是乔文付的账。关真宝出门在外,一向都是那个买单的冤大头,难得被人请了一回客,虽然不用多少钱,心中也十分高兴。
上出租车时,几乎是欢天喜地地挥手道别。
待人离开,憋了许久的陈迦南终于忍不住道:“我看这关少爷真是个傻子吧!”
乔文笑了笑,道:“其实也不一定真的多糊涂,也许只是装糊涂。”
陈迦南不明所以:“什么意思?”
乔文摇摇头,叹了口气道:“就是人生各有各的苦,有些人可能得靠装糊涂才能好好过下去。”
陈迦南还是不明白,转而道:“明天我们真要去关少爷家吗?你为什么不直接告诉他管家坑他?”
乔文道:“他长到多少岁就认识了管家多少年,说是亲人也不为过,我们才和他认识多久?你觉得直接说他会相信吗?”
“这倒也是。”陈迦南感叹道,“这少爷没爹没妈的,最信任的管家这么坑他,想着其实还挺可怜的。”
乔文一开始只是想便宜点拿到那块地,并不是真想多管闲事,但见了这个关真宝,发觉对方跟自己预想的有些出入。
他一时也不知如何准确形容,大概真只能像陈迦南一样用可怜二字。倒不是可怜他被骗,而是可怜他或许知道被骗却还是选择被骗。
隔日下午,乔文和陈迦南按着提前约定的,抵达了关真宝的家。
关家是一栋老式的花园洋房,不算太大,地段也不算优越,可见这房子并不是关家鼎盛时的家。
关真宝亲自开的门。
乔文看了眼屋内,只看到一个白衣黑裤的女佣,随口问道:“你家管家不在?”
关真宝热情道:“王伯出去办事了,来,去楼上书房慢慢聊。”
虽然这房子布置已经远远称不上豪华,但对于两个贫民窟的仔来说,也着实是豪宅了,尤其是没怎么见过世面的陈迦南,顿时露出艳羡之色,将昨晚对关糊涂虫的同情彻底收起来。
这么傻的家伙还能住在这样好的房子里,再多被骗骗也无妨。
乔文不知道他的仇富心理,专心跟着关真宝往书房走,进去之后,看到一屋子书籍,不免露出羡慕之色,笑道:“看来关少爷是个读书人!失敬失敬。”
关真宝也笑:“在家读书好过出去乱花钱,不然总是被骗。”
陈迦南扯了下嘴角,心说你还知道自己被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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