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的披风在冷风中微微扬起,晏溯眯着眼,居高临下的打量着那将领,突然指了指远处的兴云城,“让我猜一猜,你是从那里面来的吧?”
殷南身体一震,他不知道晏溯是发现了什么,不自然的道,“我自然是从兴云城来的,这不是您的命令吗?”
他饶有兴趣的转到那殷南正面,“可我没有让你们撤退的命令。”
钟图挡在晏溯身前,大喝道,“殷将军岂是你能假扮的!”
话里话外意思显然是殷南是假的。
殷南恼羞成怒道,“没想到你连自己手下的人都不信任!”
“殷南,我倒是很好奇你是怎么出的城。”晏溯突然冷了脸,“还有你那些藏在沟里的属下,都出来吧。”
殷南是这次围困兴云城的先锋,与宁度一同被封为前将军,算是纨绔子弟里比较有才能的一个,但这种作态显然是要叛变的意思。
没有谁回来的时候会让手下藏在壕沟里,只能说明,他有问题。
晏溯心底一沉,兴云城困不住了。
那人面上突然现出愤恨之色,“晏溯,你这小人!”
“休得口出胡言!”钟图上前一步,大声喝道,原本只是沉默的士兵们纷纷举起了弓箭,对准了他。
很快从壕沟里爬出一个个士兵,穿着宋国的军服,整整齐齐地排列在殷南身后,亦是以手中武器对着城墙上的同伴,粗看过去也有几百人。
“我殷南可有对不起你?为何将我宋国儿郎置于如此险地?”殷南大喝一声,目眦欲裂。
晏溯眼神冷了冷,“那你说说我如何将你们置于险地了?”
殷南动了动嘴唇,最终还是没说出话。
晏溯冷笑道,“我来替你说。因为你觉得我撤兵了,但是没有让你们回来,你们被放弃了。”
殷南面色阴沉。
他的确是这个想法,在他看来,既然抚州城都撤了,兴云城为什么还不撤?不撤的话是不是说明他们要被当做弃子?
晏溯转过头,问城墙上的将士们,“这么多次战争,我可有过决策失误?”
“晏将军战无不胜!”不知道是谁喊了起来,声音齐齐的传来,在城墙上形成一股音浪。
晏溯又道,“那我可曾将你们置于险地而不顾?”
这次有人激动的开口。
“若不是将军,我们可能没有站在这个地方,可能战场上尸体都不知道是谁的。”
“上次在战场上,是将军救了我,自己受了伤。”
“我以为我见不到我的女儿了,但我还能活下来。”
对比起其他人,他们很幸运,有一个用兵如神的将军,爱兵如子,决断干脆。
人声激昂,殷南有些不知所措。
在他想象中,晏溯是个严厉的人,和他父亲一模一样,像这样的将军,应该很少得人爱戴才是,只需要他振臂一呼,便有人与他一起反抗晏溯。
可现在在城墙上的,连晏家军都算不上,却这么拥护着他。
这和永南那边说的不一样,明明,只要一个机会,就能让他背上污名……无法翻身……
晏溯暗叹口气,面目冷肃,“你是个将军,却是非不分,毫无判断能力,让我猜一猜,对面许了你什么?荣华富贵?还是加官进爵?亦或是美人?”
殷南摇了摇头,后退两步。忽而抬头,面上满是狰狞,“那又如何?”
“是你们先放弃了我!我又何必死守在那里?只要你死了,我就是主将,荣华富贵唾手可得,加官进爵近在眼前,你说我如何?”
众人哗然。
没想到左将军居然是这么个想法,有人激进道,“将军战无不胜!就算他死了!也轮不到你来当这个主帅!”
殷南握紧了手中的剑,用力划向空气,气愤难当,“我厌倦了那种生活,不可以吗?你们有什么资格嘲笑我!”
晏溯轻蔑一笑,“这就是你与我们最大的不同,我们永远不会把屠刀伸向自己的同胞。你自己厌倦了这种生活,但你有问过你手下的将士们吗?他们不是为了自己而战,是为了国,为了家,为了身后千千万万的百姓。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①。你活着的可能比他们要高,因为你是军官,可你却连他们一根脚趾头也比不上!”
殷南手一抖,手中的剑“哐当”一下落在了地上。
他身后原本举着武器的士兵也颓丧了起来。
晏溯说的没错,他们是同胞,可现在,他们将武器对着他们最敬爱的将军举起,对着他们亲爱的同胞举起。
晏溯伸出手,旁边的士兵立刻像是以往一样,将弓箭放在他手中。
“你要做什么?”殷南颤声道。
晏溯一言不发,拈弓搭箭。
他的手很稳,拉弓如满月,细长的箭像是一道迅疾的光,朝着殷南而去。
殷南身体突然偏了一下,试图躲开那支箭,可偏偏是这一下,让那根箭从他的肩头穿过,带起一串血花。
他闷哼一声,从马上摔了下来。
晏溯嘲讽一笑,“如果你有点胆气,我还能说声佩服。这里的儿郎,随便拉一个,都比你胆子大。”
任何人都可以看出来,晏溯没有杀气。只要殷南不动,他就会毫发无损。
殷南身后的士兵们突然像泄了气,一个个将武器扔在了地上,低着头不敢看自己的同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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