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在房间里聊了没一会儿,李炎亲自来请人,涠洲离汴京不过两三日路程,二人没带太多东西,跟着李炎从侧门进了马车,一路去了显国公府外的小巷中候着。
这是沈青青第一次来显国公府,方才坐在马车里东绕西绕的走了好一会儿才停下,她坐在那,偶尔偷偷撩帘瞟两眼,青灰色的高墙黑瓦看上去冷冰冰的,有种说不出的疏离感。
她没进过王公贵胄的深宅大院,也想象不到阿洲从小长大的院落是怎样的繁华奢靡,这种认知像是个无形的墙,将她阻拦在外。
甚至从她知道阿洲是世子身份后,她的脑海自始至终都没出现过自己住在这个宅子里,跟阿洲在一起生活的画面。
这不是他们的家啊。
她有点想三溪村了。
想她自己的家,想那三间泥瓦房,篱笆围起的小院,也想院子里那颗长得旺盛的桂花树。
“沈娘子?”娇云察觉出她的情绪不太对劲儿,怎么刚才还好好的,坐在那眼睛突然就红了?
后见沈青青盯着帘子直直发愣,忽而有些明白了。
沈娘子已经在小宅住了一段时日了,主子也在梅园宿过,到现在过了将近两个月,府内却迟迟没有其他动静,看样子爷是不打算将沈娘子纳进门了。
可娇云想不明白,即便沈娘子的身份家世再低,依着老国公夫妇的性子,要是知道了世子在外面有这么一个人,肯定是要给个身份的。
更何况她一点也不觉得沈娘子是个出身卑微的,相处这么久,沈娘子平日的言行举止,文采学识,非但不比高门贵女差,反倒更胜几筹。单说读书识字,就比世子的妹妹孟思然好太多了。
娇云想不通,索性不再想了。
她不愿让沈娘子独自难过,从食盒里取出个蛋黄酥递过去,“娘子吃些东西吧,方才就没用早膳,这一路还久着呢。”
这一盒蛋黄酥,小奶酥之类的点心,是娇云同她昨夜刚做出来的,为的就是在路上做个零嘴儿,只不过沈青青此刻实在没心思吃。
这头沈青青刚要把塞进手里的蛋黄酥还给娇云,守在马车外的李炎闻见了奶香味,馋了嘴,贴着帘子小声道,“娇云妹妹是不是带了点心?不给你李哥我分点么?”
娇云心里正不爽,嘟着嘴巴气鼓鼓道:“不给,上个月我们做了那么多,也不见李大人来小宅一趟,现在想吃,已经晚了。”
“哎呦,你是不知道小公爷负责的案子有多棘手,这可是连刑部都不敢碰的案子。我人都不在汴京,又怎么去看你,可惜了”李炎想起来上个月的日子就头疼,为了核验证据,他可是没少在外跑。
话音刚落,帘子被撩开一角,沈青青用帕子拖着,递给他一块蛋黄酥,“李大人,等着也是无趣,方便同我们讲讲,小公爷这次办的是个什么案子,能这么棘手。”
沈青青早就好奇孟西洲平日在忙碌些什么,能为他数次招致杀身之祸。
此时巷内空无一人,李炎亲自去接两人来此,为的就是不让她接触到其他人,自然要守在一旁。
想着等着也是等着,慧王谋逆一案也不算是沈娘子不能知晓的秘密,他便坐上马车边沿,隔着帘子同二人讲述起慧王谋逆案的大概。
沈青青起初只当个故事听,到后来,听到孟西洲在朝堂上公然与文官相抗,主杀慧王一事时,不由得捏紧袖口。
主杀皇室宗亲这种事,本就会遭人非议,更何况当朝皇帝素来有仁君之贤,孟西洲如此,这不是碰上了皇帝的逆鳞么?
然而当时的情况同沈青青想的不太一样,皇帝将慧王谋逆案交由大理寺审理后,不过半个月,大理寺便将所有证据复核完毕,整理好卷宗三堂会审,确认慧王暗养精兵,有谋逆之心,只是在量刑上,朝堂内意见不和,形成了两股势力。
以素有贤德美誉的太子为首,主囚禁慧王,让其永守皇陵,而以孟西洲为首的部分群臣,坚持按律法行事,法不容情。
双方各执一词,当朝辩论,而事情的关键则落在了皇帝的态度上。
众臣看来,皇帝犹豫不决,是为了留自家胞弟一条生路,不知不觉的,朝堂上支持太子主张的逐渐多了起来。
孟西洲则同大理寺同僚不停陈列证据,陈述律法,依旧主杀。
就当所有人都以为一直沉默不语的皇帝会网开一面时,皇帝毫无征兆的将决策权交给了大理寺。
就这样,震惊一时的慧王谋逆案,最终以慧王被贬为庶民,认罪伏诛而告终。
沈青青听的心惊胆战,直到听到皇帝最终的决断,才长舒一口气。
从她看来,朝堂上的分庭抗礼,不过是皇帝的一场戏罢了。
所谓的犹豫不决,怕只是个仁慈的面具而已,没有一个帝王能允许旁人去觊觎自己的皇权,即便是同胞弟弟也不行。
珍视声誉的太子,在皇权归属这件事上,怕是揣测错了圣意。
这些事沈青青脑中神分析了一遍,连她自己都惊讶自己能把事情看的这么通透,怕是离不开那些在假期档循环播放的权谋剧与宫斗剧的熏陶。
李炎讲完没多久,沈青青听到吱呀一声门开,一群下人从府内侧门牵着马车走出。
李炎瞧见主子出来了,正要过去,身后的布帘一撩,一方食盒被推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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