拨开里三层外三层人海,这才瞧见缩在后头梨花带雨的绯衣男子,他心疼地直拍大腿:“瑶哥!槐心!”
走近一看,这才发现地上还有个熟悉的面孔,气顿时不打一处来。
“你们春江阁可真是有出息啊!自己生意不精,倒还请了打手动起我的人来了!当我们醉云楼没人是吧!”龟公上前就扯住锦衣男子的头发,痛得他嗷嗷叫唤。
躺在地上的几个打手见状想上来帮他,却被女子阴隼的眼神吓退。
许是觉得脸已经丢尽了,锦衣男子顿时起了破罐子破摔的心思,撒泼似的尖叫着挣脱龟公的手,一屁股坐到满是灰尘的地上,指着曲槐心开始骂街。
“曲槐心啊曲槐心,你如今可是嫁入皇女府的人了。”他披头散发地鬼叫道,“纵使在王府多不受待见,你也得守夫道哇!”
围观的一听,顿时开始窃窃私语:“原来是曲家那个……”
“是啊,怎么还跟青楼的人搅和在一起,真是世风日下。”
“……”
锦衣男子对这场面似乎挺满意,紧接着往曲槐心跟前挪了些:“你们看看,这才刚进门就跟个不知哪儿来的女子出来私会,正好被我碰见,我不过是想叫几个人给他绑回皇女府去罢了!”
顺着他所指方向,两人一黑一白站在一道,的确宛如一对璧人。
曲槐心在青楼里历练了许久,对流言蜚语已经能熟练地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可一旦牵扯到他人,心里还是有些过意不去,他侧过脸看向女子,只见她紧抿着薄唇,眉宇紧锁,周身寒气乍现,仍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似乎感受到他试探的视线,女子也转过脸来,两人刹那间四目相对,阴翳转瞬即逝,她的眼神里竟多了三分暖意。
“怎么办?”她开口,似乎并没恼。
曲槐心定了定神正想给锦衣男子一点颜色看,谁知伸出去的手却忽然被人握住,一股冰凉顿时浸润在手背上,透过皮肤如蚂蚁一般钻进他的血液中,惹得他心头微颤。
他错愕地回头,女子嘴角勾起一个浅薄的弧度:“不如就让他们见识见识,什么是真正的不守夫道。”
话音刚落,手臂上传来一股莫大的力道,一下子将他拽了出去,就在他以为要撞上人群时,忽然落入一个冷峭的怀中,曲槐心还没来得及叫出声,衣袂厮磨间两人已悄然跃至半空,风声在耳边轻飒而过,最后稳稳落在一圈人的身后。
“夭寿了!还真是!”
“哎哟!实在有伤风化啊……”
女子将环住他的手放下重新牵着他,在他耳边提醒道:“快跑。”
“啊?哦……”曲槐心只觉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好乖乖照女子说的做,虽说是叫他跑,但更多是女子牵着他向前挪。
裙袂翻飞间沾上不少灰粒,但脚下的步子却也跟着越来越快。
他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竟会在众目睽睽之下跟着一个女人私奔,手牵着手,罔顾别人讶然的眼神,两边的景色飞快变换更替,听不见四周嘈杂的窃语,仿佛天与地之间只余眼前人。
拐过几条无人问津的小巷口,曲槐心已经开始不停小口喘了起来,脚步也乱作一通,反观女子却仍旧气定神闲。
“你跑得……太……快了……呼……”可能是许久没这样活动过筋骨,他的脸浮上一抹绯红,话语间虽是埋怨,但也夹杂着一股娇意。
“不快怎么像落荒而逃。”
脑海里涌上啊方才的一幕,曲槐心这才回过神来,脑袋不禁一阵钝痛。
他这是在做什么!
方才那么多人,若是一人一句传出去,他们曲家的脸面可真要被他丢光了。
就算心里再看不起那个骄奢淫逸的六皇女,今日他跟别的女子牵手在万华街上到处乱窜也是够惊世骇俗的了!
“你故意的?”
“不然呢?”
“你!”
女子看着他忽然别过去的脸:“生气了?”
曲槐心其实不气她,更何况今日要不是她出现,自己和瑶哥怕是早就栽进那几个人手中了。
他只是气自己一个到哪儿都不落下风的人,怎么就任她牵着鼻子走还一点都没反应过来呢。
就好像被人卖了还帮她数钱似的。
“带你去个好地方,让你消消气。”
“啊?”
他还没考虑好要不要答应,女子却率先动了身,在拐角处还不忘停下回头望他一眼,那眼神就好似在问“你怎么还不走”。
等真出去时,曲槐心才发现方才并不是漫无目的地乱跑,现下他们大约已到了京城近郊,只差两步路就能看见一圈看不见那头的栅栏围起来的场地,上面长满了半指长的嫩草。
马蹄“哒哒”作响,两个束着马尾的女子坐在马上飞奔而来,分别系着一红一蓝两根抹额,手持月杖,正御马追赶着地上一个拳头大小的镂空七彩木球。
一个急停,草上留下一道划痕,红方的女子趁势挥杖,彩球又一下飞回中场,尘土飞扬间,两人又掉头冲了回去。
“这是……”
“马球,你没见过?”
“没有。”
他十五岁时就被卖进了青楼,每日不是抚琴就是写琴谱,从没有来这种地方的机会。
曲槐心觉着新奇,左看看右看看,对她的戒备也放下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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